如果約格莫夫願意去清北開一堂課,怕是整個生物係都要擠過來聽講。
陶恩海進公司三周了,這種講課也遇到過好幾次。隻不過,他聽得不是很多。離開自己的專業之後,他在其他領域就和普通人一樣無知。做跨學科研究,也不是一開始就從其他領域最尖端的內容聽起。
他還得花時間打基礎。
英格麗德寫完了題目,道“確實,有興趣的話來聽聽看?”
英格麗德·格拉納特女士雖然是做語言學的,自稱傳統的“生成轉化學派”,但是研究方法很接近“認知科學”。她也研究人腦處理語言的機製。陶恩海覺得,如果自己正式去做的話,和這位女士合作機會不小。
“這個主題……”陶恩海掃了一眼白板“第一個詞我就沒看懂。”
“嗯,非洲部落的名字。幾個部落名的混合……你可以理解為‘基於一種新型克裡奧爾語的語言學研究’。”
“克裡奧爾語……噢。”陶恩海好一會才想起這個詞的意思。
克裡奧爾語原本是一種“混合語言”的稱呼,而在語言學領域,也可以當做“混合了數種不同語言,但是語法詞法自成一體且有人作為母語的自然語言”。
最初的克裡奧爾語來自於奴隸貿易。西班牙人在美洲逼迫原住民采礦。但當地居民死絕之後,又從非洲運來奴隸。這些奴隸來自於非洲的不同部落,所使用的母語各不相同。他們彼此之間也難以交流。
奴隸們為了彼此交流,將大家夥的母語,混合著奴隸主的語言進行使用。這種混合語言就是一些詞彙,沒有語法規則。但是,這些奴隸的後代們聽著自己父輩使用這種語言交談,就將這種語言當做母語。
隨後,他們本能的為這種沒有語法與詞法的語言進行了補全,成為了一種有“獨立”的自然語言。
這個過程往往隻需要一代。
克裡奧爾語的存在,證明了“語言”本身是一種本能——和吃飯喝水走路膝跳一樣,是一種銘刻於肉體上的本能。
儘管具體的語法仍舊是後天傳遞的,每個民族的語言都來自曆史的長期積累,但是“說話”的能力,“學習外語”的能力,都是與生俱來的。
心理語言學家中有不少人都覺得,“克裡奧爾語”的誕生過程,就是“普遍語法”存在的證據。
“我有一個朋友,長期在非洲做田野調查。”英格麗德說道“他這幾年去的一個國家是個很小的國家,隻是長期處於內戰之中。十多年前,全世界都不怎麼好,你明白吧……那種世界性危機也波及到了那邊。那個小國陷入了內戰,人們彼此屠殺。如果不是30年各國加強了維和部隊的力量,恐怕又是一場大災難。”
“就算有聯合國介入,還是有來自不同部落的孤兒……他們被聯合國集中了起來。而在難民營裡,新的語言誕生了。”
“這還真是……神奇。”陶恩海讚歎到“我看老板他也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噗……”英格麗德不厚道的笑了。她搖頭“那家夥來聽這堂課的概率很低。”
“可是他好像經常來聽您講課?”
“山他隻關心文法的層級結構,關心語法的在大腦中的基礎。他的目標是一套語言,可以在人腦中流暢的運行,也可以在計算機中流暢的運行。”英格麗德拍了拍白板“他不關心語言的源流與流變。他畢竟不是語言學家。甚至他都不關心文化和語言之間的相互作用……”
陶恩海撓了撓頭“老板這麼反傳統的?”
“在他眼裡,傳統文化大概可以分成古希臘羅馬垃圾、兩河垃圾、吠陀垃圾、先秦垃圾、草原蠻族垃圾、其他垃圾,以及這些垃圾發酵兩千年所產生的有害物質。”英格麗德咳了咳,模仿向山的口吻“‘啊對,我知道這些玩意在三千年前都是很先進的東西了。但是一盤糕點存放兩千年後,你還敢吃嗎’——他大概就是這麼個態度。他隻尊重法定節假日,對傳統節日沒有什麼興趣。願意在你們共和國人‘團圓時刻’和家人吃飯,也是重視家人而非重視傳統。他就是這麼一個人。”
英格麗德指了指身後的白板“摻雜了大量文化、曆史背景的研究,他最多事後要一份講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