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錦衣衛對城中控製越發無力後,他便被裴茂請來緊盯衛覬。
隻要他有背叛世家的意圖,那黃大俠便可先斬後奏。
而且隻要他拿到了衛覬的人頭,那衛氏數百年密藏的寶物,便許他任選三件帶走。
此刻,看到陷入絕境的衛覬黃大俠心中的得意與貪婪如野草般瘋長。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衛氏密藏的寶物被自己收入囊中,那耀眼的金銀珠寶、珍貴的古籍字畫,都在向他招手不說,事成之後他更將名震天下,不必再過躲躲藏藏的日子。
一念及此,黃大俠嘴角勾起一抹張狂的笑容,手中軟劍再度刺出,劍風呼嘯,似要將衛覬徹底撕碎。
“去死吧,狗官!”
然而,黃大俠話音未落,暗巷儘頭卻忽然傳來機括輕響。
三支弩箭呈品字形破空而至,箭簇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藍芒。
黃大俠旋身閃避,揮劍格擋,靈活的避過兩箭同時又用軟劍打落一支不及閃避的弩矢。
不過與此同時,劍與弩矢相交的瞬間,那猛烈的衝擊還是讓他的右手不由的震顫而發抖。
而這一瞬間,也就給了衛覬一個絕妙的機會,他抓住了這瞬息之機,反手抽出藏在靴中的匕首。
這把鑲著衛氏族徽的短刃,正是當年他及冠時,叔父贈予的“君子器“,此刻刃鋒倒轉,竟是以玉石俱焚之勢撞向劍網。
“噌——“
匕首應聲而斷,但崩飛的碎片卻劃過黃大俠蒙麵黑巾。
月光下露出一道橫貫左臉的刀疤,疤痕末端刺著黥印。
原來此人竟非那河東黃大俠,而是數年前因鑄造十數口血案而被官府通緝的極惡之徒——鬼麵快刀鄧屠子!
“原來如此,就說那黃大俠不會如此厲害。”
衛覬突然嗤笑,任由鮮血浸透半邊衣襟:
“裴茂連這等朝廷欽犯都敢收容,看來當真是狗急跳牆了。”
鄧屠子聞言,臉色驟變,他盯著衛覬,眼角餘光掃過巷尾陰暗的深處,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見到老子這張臉的人,全都待死!”
說罷,鄧屠子身形暴起,軟劍如靈蛇出洞,直取衛覬要害,不再有任何玩樂之情,欲一擊斃命,在敵人援兵到來前終結衛覬的性命。
不過,鄧屠子的刀快是不假,但錦衣衛的弩箭卻依然更快三分。
原來方才那三支弩箭隻是先手警告,在見到鄧屠子不但不加收斂,反而愈加放肆後,暗處埋伏的錦衣衛此刻再無一絲留手。
頓時,十數道機簧聲在屋簷上炸響,寒星般的箭矢竟似長著眼睛般繞開衛覬,儘數釘向鄧屠子周身要害,真是招招斃命,絕不留情。
鄧屠子見狀瞳孔驟縮,手中軟劍如銀蛇狂舞,企圖在身前織就密不透風的劍網,來阻擋這四麵八方的弩矢。
一時間,箭簇與劍刃相撞爆出一串閃亮的火星,在這昏暗的街道上分外耀眼。
但是吧,鄧屠子武功高強是不假,但就靠一把軟劍就想對抗十數張勁弩?
他又不是蘇曜是吧。
噗!噗!噗!噗!
數支弩箭洞穿了鄧屠子的防禦,深深紮進他的身體。他發出一連串痛苦的嘶吼,腳步踉蹌,身體搖搖欲墜。即便如此,鄧屠子仍不甘心就範,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揮舞著軟劍做著最後的掙紮。
衛覬見狀,咬著牙,用儘全身力氣,將手中斷了的匕首朝著鄧屠子擲去。
這飽含憤怒的一擊意外的精準,隻見匕首貼著鄧屠子搖晃的手臂而過,直直地刺中了他的心口。
“什?!”
鄧屠子心中劇痛,他瞪大了雙眼,愣愣的盯著心口匕首的握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現實。
他的身軀搖晃,雙手攥緊又鬆開,手中軟劍隨即無力地垂落,緊接著他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撲通”一聲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塵土,再也沒了動靜。
一代惡徒就此殞命。
直到此時,衛覬終於長舒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身體也因失血過多和過度疲憊而搖搖欲墜。
“終於解決了……”
衛覬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肋下的傷口傳來鑽心劇痛,眼前的世界也開始模糊起來。
就在這時,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隊身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出現在巷口。
為首之人正是王淩,他麵色焦急,快步跑到衛覬身邊,蹲下身子查看傷勢:“衛先生,您怎麼樣?”
衛覬強撐著精神,擠出一絲笑容:“王中郎,我……我還撐得住。”
“後麵我家族人還在奮戰,請中郎將速速出手相助。”
王淩檢查一番後見隻是皮外之傷,頓時鬆了口氣,揮手示意手下:
“快,將衛先生抬回郡守府,立刻請醫官診治!”
幾名錦衣衛上前,小心翼翼地將衛覬抬起,向郡守府走去,同時另一隊錦衣衛兵士則沿著衛覬逃來時的道路奔跑,去肅清街道上的殘敵。
那些小事自然不需王淩親自處理。
且說眾人一進郡守府,當即就有醫官匆匆趕來,將衛覬安置在偏廳的榻上,迅速為他處理傷口。
直到這時,躺在榻上的衛覬才終於放下心來:
“多謝中郎將出手相助,若非你們及時趕到,我今日怕是要命喪於此了。”
“衛先生不必客氣,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王淩微微一笑,語氣中帶著幾分自信:
“衛先生不必擔心,大將軍早已料到那些世家會狗急跳牆,故而特意命我等暗中布控,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今日之事,雖看似凶險,但實則儘在掌握,撮餌小賊不過自取滅亡罷了。”
衛覬聞言,心頭一震,心念電轉間突有不寒而栗之感。
錦衣衛提前布控,卻最後時刻才出手,所為何來?
這所謂的監視的“他們”,裡麵恐怕也包含著自己吧。
一念及此,衛覬忙收攝心神,低頭拱手言:
“大將軍深謀遠慮,難怪能屢戰屢勝,平定四方,衛某佩服。”
王淩微微頷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對於衛覬的稱讚,他似乎早已習以為常。
就在前些天,他已經從郭嘉那裡得知了蘇曜全部的計劃。
眼前世家的異動,在大將軍眼中不過是跳梁小醜的垂死掙紮。
“衛先生,您且安心養傷。”
王淩微微一笑,目光深邃地看著衛覬,語氣中帶著幾分意味深長:
“大將軍向來賞罰分明,今日衛先生的表現,大將軍定會銘記於心。”
衛覬心中一凜,知道王淩話中有話,他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趕忙起身說道:
“中郎將謬讚了,如今安邑城中,裴茂等人蠢蠢欲動,四處拉幫結派,意圖謀反,衛某雖不才,但也願為守護安邑、為大將軍分憂儘一份綿薄之力。”
當即,他便把已經知情況報告給王淩,同時名言衛氏上下全體人員都將聽從王淩調遣,與裴茂等反賊勢不兩立。
王淩聽完衛覬的彙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他點了點頭,沉聲道:
“衛先生果然深明大義,大將軍早有預料,裴茂等人不過是困獸猶鬥,掀不起什麼風浪。”
“不過,既然他們執意找死,那我們也不必客氣。”
衛覬心中一凜,知道王淩話中之意,連忙問道:
“中郎將有何計劃?衛氏上下願全力配合。”
王淩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既然他們想玩,那我們就陪他們玩到底,至於衛先生,您且先安心養傷,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便是。”
說罷,王淩轉身離去,留下衛覬一人躺在榻上,心中卻是翻江倒海。
他知道,王淩口中的“玩到底”,絕非輕描淡寫。
裴茂等人自以為計劃周密,卻不知早已落入了蘇曜的圈套,而衛氏的選擇,或許正是這場風暴中唯一的生路。
隻不過他依然不明白,城中兵力短缺乃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不然裴茂等人也斷然不敢輕易發難。
難道,大將軍認為僅靠錦衣衛和城中現在那少量守兵便能對付了這幾乎全城世家的反撲麼?
裴茂百思不得其解,為此是一夜難眠。
直到次日清晨,他拖著病體來到郡守府花園,突然見到那裡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大將軍蘇曜!
他竟然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回到了他忠誠的郡守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