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不可思議的神秘,那樣光怪陸離的世界。即便喬伊的表述是那麼晦澀蒼白,也是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都無法拒絕的驚奇開端。
“我不感興趣。”
他在說這話時,甚至不敢捫心自問真假。
『……』
『你害怕點燃火種』
戒指先生沒加標點,用了一種玩味的語氣。
“我隻是不需要,也不感興趣!”尤利爾並不承認自己的膽怯。
沒錯,那些綺麗的幻想是很美好,可踏入那個真正的裡世界的門檻卻令人望而卻步——
燃燒靈魂。
尤利爾不想死,他清楚人是無法失去自己的靈魂而存在的,雖說靈魂這種東西到底存不存在也是個問題……但無論如何那必然是有風險的。就像他說的那樣,現在的生活已經是尤利爾能想象到的滿足的極限了,他不需要改變。
也許學徒會在某個空閒回憶起瑪利亞修女,但對方或許早就把他忘了——修道院裡又不是隻有他一個孩子。他再平凡不過,就像記憶沙灘上的一顆沙粒。
『……』
指環似乎想說什麼,但頭頂的地板忽然吱呀的響了一聲。還沒等學徒反應過來,玻璃上的字跡連帶著蔓延的霜花就都刹那間消失了。
看樣子喬伊發現了它的小動作。
尤利爾搖搖頭,覺得自己會寫字交流的指環還蠻有意思的。它仿佛有著自己的智慧一般,神秘領域應該有的是這樣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學徒趕緊把掃帚放到一邊,轉過身對少女打招呼“早啊,塞西拉。你今天來得真早,晚上沒睡好嗎?”
“早安。”女孩沒戴眼鏡,頭發還亂糟糟的。她眼泛淚花的回答到,腦門上還有睡姿不好壓出來的印子。
“今天埃茲先生要去進貨的,我得早點起來……埃茲先生呢?我起晚了嗎?”
“他已經走了。”學徒從口袋裡拎出鑰匙,晃了晃“你可以回去再睡一會兒,埃茲先生將鑰匙交給我了。”
塞西莉亞呆了呆,“他要辭退我了嗎?”
“他可能隻是想讓你休息好。”尤利爾一邊說著,一邊慌忙將鑰匙遞給她,“我的意思是,埃茲先生讓我轉交給你。”
女孩這才安下心來。她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學徒,手一滑險些把鑰匙掉下去。塞西莉亞眯著眼睛抓住了它,小聲說了句謝謝,然後快步轉身跑掉了。
她大約是清醒了幾分,意識到自己的形象實在是太糟糕了。
學徒望著她的背影,重新坐回了吧台前。清晨的陽光在一張張桌麵上跳躍,他接住那柔和的暖意,就像接住兩天前車站外的雪花。
尤利爾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他做不到改變自己的命運——世界的穿越又不會給他特長,假如他有才華能用這段離奇的經曆編造出新奇的故事倒也不枉這麼折騰一回,可惜彆說寫作才華了,他在離開修道院後就連紙筆都難得見一次。
但他坐在吧台後,在塞西莉亞的身邊的位置,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其實是可以給一個人的生命帶來不同的色彩的。
這難道還不夠嗎?
……
二樓的窗外正對著遠方的塔樓,巨大的時鐘轉動著刻度,在整點時傳遞出寧靜悠揚的奏鳴。
『為什麼把事情推給埃茲?』
“他擅長修理。”
索倫先生沉默了一會兒,拚湊出新的字符來
『他是個德魯伊,白,你不能把他當成魔紋師用。』
“可他會魔紋不是嗎?”
喬伊靠在椅子上,他眼前的玻璃上冰霜一層層疊加,又悄無聲息地坍塌。
『埃茲已經離開了。』
指環寫道。
但緊接著它就被轉了個方向,喬伊沒再聽它的囉嗦。
他站起來,目光凝視著遠方的碧空與起伏的建築邊境。忽然間,喬伊注意到鐘聲裡最上端的指針微微動了動。
鐘樓似乎是年久失修了。
這座城市也已經老去了。時間會改變很多東西,人的身體與精神。當最初的信念變成了嘴裡的口號時,黃昏便已到來了。
克洛伊在南境的蒼穹中佇立了三千年,它已經垂垂老朽。然而星空是無儘的,那些占星師們日複一日觀測著它們的軌跡,卻也隻能捕捉到浮雲列車的一道影子。
那他在這裡停留了這麼久,也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
喬伊端起茶杯,將裡麵冰涼的茶水一飲而儘。他看著光禿禿的窗台,忽然想起自己不小心踩碎了那個德魯伊的三色堇,對方應該來不及再培育一株與占星塔通話的魔法植株了。
窗外的鐘聲止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