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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可知今日憐才意 即是當...(1 / 2)

海老公問了今日做了什麼事,韋小寶說了到鼇拜家中抄家,至於吞沒珍寶、金銀、匕首等事,自然絕不提,最後道:“太後命我到鼇拜家裡拿兩部‘四十二章經’……”海老公突然站起,問道:“鼇拜家有兩部‘四十二章經’?”韋小寶道:“是啊。是太後和皇上吩咐去取的,否則的話,我拿來給了你,彆人也不必知道。”

海老公臉色陰沉,哼了一聲,冷冷的道:“落入了太後的手裡啦,很好,很好!”

待會廚房中送了飯來,海老公隻吃了小半碗便不吃了,翻著一雙無神的白眼,仰塌頭隻是想心事。

韋小寶吃完飯,心想我先睡一會,到三更時分再去和那小宮女說話玩兒,見海老公呆呆的坐著不動,便和衣上床而睡。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悄悄起身,把那盒蜜餞糕餅揣在懷裡,生怕驚醒海老公,慢慢一步步的躡足而出,走到門邊,輕輕拔開了門閂,再輕輕找開了一扇門,突然聽得海老公問道:“小桂子,你去哪裡?”

韋小寶一驚,說道:“我……我小便去。”海老公道:“乾麼不在屋裡小便?”韋小寶道:“我睡不著,到花園裡走走。”生怕海老公阻攔,也不多說,拔步往外便走,左足剛踏出一步,隻覺後領一緊,已給海老公抓住,提了回來。

韋小寶“啊”的一聲,尖叫了出來,當下便有個念頭:“糟糕,糟糕,老烏龜知道我要去見那小宮女,不許我去。”念頭還未轉完,已給海老公摔在床上。

韋小寶笑道:“公公,你試我武功麼?好幾天沒教我功無了,這一抓是什麼招式?”

海老公哼了一聲,道:“這叫做‘甕中抓鱉’,手到擒來。鱉便是甲魚,捉你這隻小甲魚。”韋小寶心道:“老甲魚抓小甲魚!”可是畢竟不敢說出口,眼珠骨溜溜亂轉,尋思脫身之計。

海老公坐在床沿上,輕輕的道:“你膽大心細,聰明伶俐,學武雖然不肯踏實,但如果由我來好好琢磨琢磨,也可以算得是可造之材,可惜啊可惜。”

韋小寶問道:“公公,可惜什麼?”

海老公不答,隻歎了口氣,過了半晌,說道:“你的京片子學得也差不多了。幾個月之前,倘若就會說這樣的話,不帶絲毫揚州腔調,倒也不容易發覺。”

韋小寶大吃一驚,霎時之間全身寒毛直豎,忍不住身子發抖,牙關輕輕相擊,強笑道:“公公,你……你今兒晚上的說話,真是……嘻嘻……真是奇怪。”

海老公又歎了口氣,問道:“孩子,你今年幾歲啦?”韋小寶聽他語氣甚和,驚懼之情慚減,道:“我……我是十四歲罷。”海老公道:“十三歲就十三歲,十四歲就十四歲,為什麼是‘十四歲罷’?”韋小寶道:“我媽媽也記不大清楚,我自己可不知道。”這一句倒是真話,他媽媽胡裡胡塗,小寶到底幾歲,向來說不大準。

海老公點了點頭,咳嗽了幾聲,道:“前幾年練功夫,練得走了火,惹上了這咳嗽的毛病,越咳越厲害,近年來自己知道是不大成的了。”韋小寶道:“我……我覺得你近來……近來咳得好了些。”海老公搖頭道:“好什麼?一點也沒好。我胸口痛得好厲害,你又怎知道?”韋小寶道:“現下怎樣?要不要我拿些藥給你吃?”海老公歎道:“眼睛瞧不見,藥是不能亂服的了。”韋小寶大氣也不敢透,不知他說這些話是什麼用意。

海老公又道:“你機緣挺好,巴結上了皇上,本來嘛,也可以有一番大大的作為。你沒淨身,我給你淨了也不打緊,隻不過,唉,遲了,遲了。”

韋小寶不懂“淨身”是什麼意思,隻覺他今晚話說的語氣說不出的古怪,輕聲道:“公公,很晚了,你這就睡罷。”海老公道:“睡罷,睡罷!唉,睡覺的時候以後可多著呢,朝也睡,晚也睡,睡著了永遠不醒。孩子,一個老是睡覺,不用起身,不會心口痛,不會咳嗽得難過,那不是挺美麼?”韋小寶嚇得不敢作聲。

海老公道:“孩子,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這平平淡淡的一句問話,韋小寶卻難以回答。他可不知那死了小桂子家中有些什麼人,胡亂回答,多半立時便露出馬腳,但又不能不答,隻盼海老公本來不知小桂子家中底細,才這樣問,便道:“我家裡隻有個老娘,其餘的人,這些年來,唉,那也不用提了。”話中拖上這樣個尾巴,倘若小桂子還有父史姊弟,就不妨用“那也不用提了”這六字來推搪。

海老公道:“隻有個老娘,你們福建話,叫娘是叫什麼的?”

韋小寶又是一驚:“什麼福建話?莫非小桂子是福建人?他說我以前的說話中有揚州腔調,恐怕……恐怕……那麼他眼睛給我弄瞎這回事,他知不知道?”刹那之間,心中轉過無數念頭,含含糊糊的道:“這個……這個……你問這個乾什麼?”

海老公歎了口氣,說道:“你年紀小小,就這樣壞,嘿,到底是像你爹呢,還是像你媽?”韋小寶嘻嘻一笑,說道:“我是誰也不像。好是不大好,壞也不算挺壞。”

海老公咳了幾聲,道:“我是成年之後,才淨身做太監的……”韋小寶暗暗叫苦:“原來做太監要淨身,那就是割去小便的東西。他知道我沒淨身,要是來給我淨身,那可乖乖龍的東……”隻聽海老公續道:“我本來有個兒子,隻可惜在八歲那年就死了。倘若活到今日,我的孫兒也該有你這般大了。那個姓茅的茅十八不是你爹爹罷?”

韋小寶顫聲道:“不……不是!辣塊媽媽的,當……當然不是。”心中一急,揚州話衝口而出。海老公道:“我也想不是的。倘若你是我兒子,失陷在皇宮之中,就算有天大危險,我也會來救你出去。”

韋小寶苦笑道:“可惜我沒你這個好爹爹。”

海老公道:“我教過你兩套武功,第一套‘大擒拿’,第二套‘大慈大翡千葉手’,這兩套功夫,我都沒學全,你自然也沒學會,隻學了這麼一成半成,嘿嘿,嘿嘿。”韋小寶道:“是啊,你老人家最好將這兩套功夫教得我學全了。你這樣天下第一的武功,總算有個人傳了下來,給你老人家揚名,那才成話。”

海老公搖頭道:“‘天下第一’四個字,哪裡敢當?世上武功高強的,可不知有多少。我這兩套功夫,我這一生一世也來不及學得全了。”他頓了一頓,說道:“你吸一口氣,摸到左邊小腹,離開肚臍眼三寸之處,用力掀一掀,且看怎樣?”韋小寶依言摸以他所說之處,用力一掀,登時痛澈心肝,不由得“啊”的一聲,大叫出來,霎時間滿頭大汗,不住喘氣。近半個多月來,左邊小腹偶然也隱隱作痛,隻道吃壞了肚子,何況隻痛得片刻,便即上歇,從來沒放在心上,不料對準了一點用力掀落,竟會痛得這等厲害。

海老公陰惻惻的道:“很有趣罷?”

韋小寶肚中大罵:“死老烏龜,臭老烏龜!”說道:“有一點點痛,也沒什麼有趣。”

海老公道:“你每天早上去賭錢,又去跟皇上練武,你還沒回來,飯菜就送來了。我覺得這湯可不夠鮮,每天從藥箱之中,取了一瓶藥出來,給你在湯裡加上些料。隻加這麼一點兒,加得多了,毒性太重,對你身子不大妥當。你這人是很細心的,可是我從來不喝湯,你一點也不疑心嗎?”韋小寶毛骨悚然,道:“我……我以為你不愛喝湯。你……你又說喝了湯,會……會……咳……咳嗽……”海老公道:“我本來很愛喝湯的,不過湯裡有了毒藥,雖然份量極輕,可是天天喝下去,時日久了,總有點危險,是不是?”

韋小寶憤然道:“是極,是極!公公,你當真厲害。”

海老公歎了口氣,道:“也不見得。本來我想讓你再服三個月毒藥,我才放你出宮,那時你就慢慢肚痛了。先是每天痛半個時辰,痛得也不很凶,以後越痛越厲害,痛的時刻也越來越長,大概到一年以後,那便日夜不停的大痛,要痛到你將自己腦袋到牆上去狠狠的撞,痛得將自己手上、腿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說到這裡,歎道:“可惜我身子越來越不成了,恐怕不能再等。你身上中的毒,旁人沒解藥,我終究是有的。小娃娃,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想這計策來弄瞎我眼睛?你老實說了出來,我立刻給你解藥。”

韋小寶年紀雖小,也知道就算自己說了指使之人出來,他也決不能饒了自己性命,何況根本就無人指使,說道:“指使之人自然有的,說出來隻怕嚇你一大跳。原來你早知道我不是小桂子,想了這個法子來折磨我,哈哈,哈哈,你這可上了我的大當啦!哈哈,哈哈!”縱聲大笑,身子跟著亂動,右腿一曲,右手已抓住了匕首柄,極慢極慢的從劍鞘中拔出,不發出絲毫聲息,就算有了些微聲,也教笑聲給遮掩住了。

海老公道:“我上了你什麼大當啦?”

韋小寶胡說八道,原是要教他分心,心想索性再胡說八道一番,說道:“湯裡有毒藥,第一天我就嘗了出來。我跟小玄子商量,他說他在下毒害我……”

海老公一驚,道:“皇上早知道了?”

韋小寶道:“怎麼會不知道?隻不過那時我可還不知他是皇上,小玄子叫我不動聲色,留神提防,喝湯之時隻喝入口中,隨後都吐在碗裡,反正你也瞧不見。”一麵說,一麵將匕首半寸半寸的提起,劍尖緩緩對準海老公心口,心想若不是一下子便將他刺死,縱然刺中了,他一掌擊下來,自己還是沒命。

海老公將信將疑,冷笑道:“你如沒喝湯,乾麼一按左邊肚子,又會痛得厲害?”

韋小寶歎道:“想是我雖將湯吐了出來,差著沒嗽口,毒藥還是吃進了肚裡。”說著又將匕首移近數寸。隻聽海老公道:“那也很好啊。反正這毒藥解不了的。你中毒淺些,發作得慢些,吃了苦頭隻有更大。”韋小寶哈哈大笑,長笑聲中,全身力道集於右臂,猛力戳出,直指海老公心口,隻待一刀,便即滾向床角,從床腳邊竄出逃走。

海老公陡覺一陣寒氣撲麵,微感詫異,隻知對方已然動手,更不及多想他是如何出手,左手揮出,便往戳來兵刃上格去,右掌隨出,砰的一聲,將韋小寶打得飛身而起,撞破窗格,直摔入窗外花園,跟著隻覺左手劇痛,四根手指已被匕首切斷。

若不是韋小寶匕首上寒氣太盛,他事先沒有警兆,這一下非戳中心口不可。但如是尋常刀劍,二人功力相差太遠,雖然戳中心口,也不過皮肉之傷,他內勁到處,掌緣如鐵,擊在刀劍之上,震飛刀劍,也不會傷到自己手掌。但這匕首實在太過鋒銳,海老公苦練數十年的內勁,竟然不能將之震飛脫手,反而無聲息的切斷了四根手指。可是他右手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韋小寶胸口,這一掌開碑裂石,非同小可,料得定韋小寶早已臟俱碎,人在飛出窗外之前便已死了。

他冷笑一聲,自言自語:“死得這般容易,可便宜了這小鬼。”定一定神,到藥箱中取出金創藥敷上傷口,撕下床單,包紮了左掌,喃喃的道:“這小鬼用的是什麼兵刃,怎地如此厲害?”強忍手上劇痛,躍出窗去,伸手往韋小寶跌落處摸去,要找那柄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寶刀利刃。哪知摸索良久,竟什麼也沒摸到。

他於眼睛未瞎之時,窗外的花園早看得熟了,何處有花,何處有石,無不了然於胸。明明聽得韋小寶是落在一株芍藥花旁,這小鬼手中的寶劍或許已震得遠遠飛出,可是他的屍體息會突然不見?

韋小寶中了這掌,當時氣為之窒,胸口劇痛,四肢百骸似乎都已寸寸碎裂,一摔下地,險些便即暈去。他知此刻生死係於一線,既然沒能將海老公刺死,老烏龜定會出來追擊,當即曆力爬起,隻走得兩步,腳下一軟,又即摔倒,骨碌碌的從一道斜坡上直滾下來。

海老公倘若手指沒給割斷,韋小寶滾下斜坡之聲自然逃不過他耳朵,隻是他重傷之餘,心煩意亂,加之做夢也想不到這小鬼中了自己一掌竟會不死,雖然聽到聲音,卻全沒想到其中緣由。

這條斜坡好長,韋小寶直滾出十餘丈,這才停住。他掙紮著站起,慢慢走遠,周身筋骨痛楚不堪,幸好匕首還是握在手中,暗自慶幸:“剛才老烏龜將我打出窗外,我居然沒將匕首插入自己身體,當真遠氣好極。”

將匕首插入靴筒,心想:“西洋鏡已經拆穿,老烏龜既知我是冒牌貨,宮中是不能再住了。隻可惜四十五萬兩銀子變成了一場空歡喜。他奶奶的,一個人哪有這樣好遠氣,橫財一發便是四十五萬兩?總而言之,老子有過四十五萬兩銀子的身家,隻不過老子手段闊綽,一晚之間就花了個精光。你說夠厲害了罷?”肚裡吹牛,不禁得意起來。

又想:“那小宮還巴巴的在等我,反正三更半夜也不能出宮,我這就瞧瞧她去,啊喲……”一摸懷中那紙盒,早已壓得一塌胡塗,心道:“我還是拿去給她看看,免她等得心焦。就說我摔了一交,將蜜餞糖果壓得稀爛,變成一堆牛糞,不過這堆牛糞又甜又香,滋味挺美。哈哈,辣塊媽媽,又甜又香的牛糞你吃過沒有?老子吃過了。”

他想想覺得好玩,加快腳步,步向太後所住的慈寧宮,隻走快幾步,胸口隨即劇痛,隻得又放慢了步子。

來到了慈寧宮外,見宮門緊閉,心想:“糟糕,可沒想到這門會關著,那怎麼進去?”

正沒做理會處,宮門忽然無聲無息的推了開來,一個小姑娘的頭探出來,月光下看得分明,正是蕊初。隻見她微笑著招手,韋小寶大喜,輕輕閃身過門。蕊初又將門掩上了,在他耳畔低聲道:“我怕你進不來,已在這裡等了許久。”韋小寶低聲道:“我來遲啦。我在路上絆到了一隻又臭又硬的老烏龜,摔了一交。”蕊初道:“花園裡有大海龜嗎?我倒沒見過。你……你可摔痛了沒有?”

韋小寶一鼓作氣的走來,身上的疼痛倒也可以耐得,給蕊初這麼一問,隻覺得全身筋骨無處不痛,忍不住哼了一聲。蕊初拉住他手,低聲問:“摔痛了哪裡?”

韋小寶正要回答,忽見地下有個黑影掠過,一抬頭,但見一隻碩大無朋的大鷹從牆頭儘了進來,輕輕落地。他大吃一驚,險些駭呼出聲,月光下隻見那大鷹人立起來,原來不是大鷹,卻是一人。這人身材瘦削,彎腰曲背,卻不是海老公是誰?

蕊初本來麵向著他,沒見到海老公進來,但見韋小寶轉過了頭,瞪目而視,臉上滿是驚駭之色,也轉過身來。

韋小寶左手一探,已按住了她的嘴唇,出力奇重,竟不讓她發出半點聲音,跟著右手急搖,示竟不可作聲。蕊初點了點頭。韋小玉這才慢慢放開了左手,目不轉睛的瞧著海老公。

隻見海老公僵立當地,似在傾聽動靜,過了一會,才慢慢向前走去。韋小寶見他不是向自己走來,暗暗舒了口氣,心道:“老烏龜好厲害,眼睛雖然瞎了,居然能追到這裡。”又想:“隻要我和這小宮女不發出半點聲音,老烏龜就找不到我。”

海老公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躍起,落在韋小寶跟前,左手一探,叉住了蕊初的脖子。蕊初“啊”的一聲叫,但咽喉被卡,這一聲叫得又低又悶。

韋小寶心念電轉:“老烏龜找的是我,又不是找這小宮女,不會殺死她的。”此時和海老公相距不過兩尺,嚇得幾乎要撒尿,卻一動也不動,知道隻要動上一根手指,就會給他聽了出來。

海老公低聲道:“彆作聲!不聽話就死你。輕輕的回答我的話。你是誰?”蕊初低聲道:“我……我……”海老公伸出右手,摸了摸她頭頂,又摸了摸她臉蛋,道:“你是個不宮女,是不是?”蕊初道:“是,是!”海老公道“三更半夜的,在這裡乾什麼?”蕊初道:“我……我在這裡玩兒。”

海老公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在慘淡的月光下看來,反顯得更加陰森可怖,問道:“還有誰在這時?”側過了頭傾聽。

適才蕊初不知屏息凝氣,驚恐之下呼吸粗重,給海老公聽出了她站立之處。韋小寶和他相距雖近,呼吸極微,他一時便未察覺。韋小寶想要打手勢叫她彆說,卻又不敢移動手臂。幸好蕊初乖覺,發覺他雙眼已盲,說道:“沒……沒有了。”

海老公道:“皇太後住在哪裡?你帶我去見她。”蕊初驚道:“公公,你……你彆跟皇太後說,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了。”她隻知道這老太監捉住自己,要去稟報太後。海老公道:“你求也沒用。不帶我去,立刻便叉死你。”手上微一使勁,蕊初氣為之窒,一張小臉登時脹得通紅。

韋小寶驚惶之下,終於撒出尿來,從褲襠裡一滴一滴的往下直流,幸好海老公沒留神,就算聽到了,也道是蕊初嚇撒尿。

海老公慢慢鬆開左手,低聲道:“快帶我去。”蕊初無奈,隻得道:“好!”側頭向韋小寶瞧了一眼,臉上神色示意他快走,自己決不供他出來,低聲道:“太後寢宮在那邊!”慢慢移動腳步。海老公的左手仍是抓住她咽喉,和她並肩而行。韋小寶尋思:“老烏龜定是去跟皇太後說,我是冒充的小太監,小桂子是給我殺死的,他自己的眼睛是給我弄瞎的,要太後立刻下令捉拿。他為甚麼不去稟報皇上?是了,他知道皇上對我好,告狀多半告不進。那……那便如何是好?我須得立即逃出宮去。啊喲,不好,這時候宮門早閉,又怎逃得出去?隻要過得片刻,太後傳下命令,更是插翅難飛了。

韋小寶正沒做理會處,忽聽得前麵房中一個女子的聲音問道:“外邊是誰?“這聲音陰森森地,韋小寶聽得明白,正是皇太後的話聲,他一驚之下,便想拔腳就逃。卻聽得海老公道:“奴才海天富,給你老人家請安啦。“這聲音也是陰森森地,殊無恭謹之意。韋小寶大奇:“老烏龜是什麼東西,膽敢對太後這等無禮?“念頭一轉,尋思:“老烏龜說話不討人喜歡,多半太後向來很討厭他,我何不乘機跟他胡辯一番?反正要逃不出去的了。“這一著雖然行險,但想自己新近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後都很喜歡,殺個把小桂子,弄瞎幾隻海老烏龜的狗眼珠,也算不了什麼大罪,當真要緊之時,還可請把兄弟索額圖出頭說情。自己如果拍腿一走,什麼話都讓老烏龜說去了,自己既然逃跑,自然作賊心虛,本來無罪反而變得有罪了。又想:“太後倘若問我為什麼要殺小桂子?我說……我說嗯,我說聽到小桂子和海老烏龜說太後和皇上的壞話,說了許許多多,難聽之極的言論,我實在氣不過,忍無可忍,因此將小桂子一刀殺了,又乘機弄瞎了海老烏龜的眼睛。至於說什麼壞話,那大可捏造一番。比賽打架,我打不過海老烏龜。比賽撒謊吹牛,老烏龜哪裡是老子的對手?”想想得意起來,登時膽為之壯,便不想逃了。他最怕的是海老公辯不過,跳上來一掌將自己打死,那可死得冤枉,因此待會在太後跟前辯白之時,務須站在一個安全之所,讓老烏龜捉不到、打不著。隻聽太後道:“你要請安,怎麼白天不來?半夜三更的到來,成什麼體統?”海老公道:“奴才有件機密大事要啟稟太後,白天從多耳雜,給人聽到了,可不大穩便。”

韋小寶心道:“來了,來了!老烏龜告狀了。且聽他先說,待他說了一大半,我再插嘴不遲。我躲在哪裡好?”看了看周遭形勢,選中了個所在,一步步挨到金魚池的假山之後,心想:“老烏龜如搶過來打我,撲通一聲,必先跌入金魚池中,我就立即搶入太後的房中,老烏龜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追進太後房中來打人。”

隻聽太後哼了一聲,道:“有什麼機密大事,你這就可以說了。”海老公道:“太後身邊,沒旁人嗎?老奴才的話,可機密的很哪!”太後道:“你要不要進來查查?你武功了得,我身邊有沒有人,難道也聽不出來?”海老公道:“奴才不敢進太後屋子,可否勞動太後的聖駕,走出屋來,奴才有事啟稟。”太後哼了一聲,道:“你可越來大膽了,這會兒又仗了誰的勢啦?膽敢這等放肆!”韋小寶聽到此處,心中大樂,暗暗罵道:“老烏龜,你可越來越大膽了,這會兒又仗了誰的勢啦?膽敢這等放肆!”

海老公道:“奴才不敢!”太後又哼了一聲,說道:“你……你早就沒將我瞧在眼裡,今晚忽然摸了來,可不知搗什麼鬼。”韋小寶更是開心,忍不住想大聲幫太後斥罵海老公幾句,心道:“老烏龜啊老烏龜,你告狀還沒告成,先就碰了個大釘子,惹了一鼻子灰。看來用不著老子親自出馬,單是太後,就會將你一頓臭罵轟走了。”

隻聽海老公道:“太後既然不想知道那人消息,那也沒有什麼,奴才去了!”

韋小寶大喜,心道:“去得好,去得妙,去得刮刮叫。快快滾你媽的王八蛋!太後怎麼會想知道我的消息?”

卻聽得太後問道:“你有什麼消息?”海老公道:“五台山上的消息!”太後道:“五台山?你……你說什麼?”語音有些發顫。月光下隻見海老公伸手一戳,蕊初應手而倒。韋小寶一驚,心下有些難過,又想:“老烏龜害死了這小姑娘,待會我說了出來,太後一定更加動怒。老烏龜再要告我的狀,那可是千難萬難。”隻聽得太後又問:“你……你傷了什麼人?”海老公道:“是太後身邊的一個小宮女,奴才可沒敢傷她,隻不過點了她的穴道,好教她聽不到咱們的說話。”

韋小寶放寬了心:“原來老烏龜沒殺她!”內心深處,隱隱又有點失望,海老公不殺這小宮女,自己的處境就不算十分有利。

太後又問:“五台山?你為什麼說五台山?”海老公道:“太後如想知道詳情,隻好請你移一移聖駕。三更半夜的,奴才不能進太後屋子,在這裡大聲嚷嚷的,這等機密大事,給宮女太監們聽到了,可不是好玩的。”太後猶豫片刻,道:“好!”隻聽得開門之聲,她腳步輕盈的走了出來。

韋小寶縮在假山之後,心想:“海老烏龜瞧不見我,太後可不是瞎子。”他不敢探頭張望,太後出來之時,一瞥眼間見到她身材不高,有點兒矮胖。他見過太後兩次,但兩次見到她時都是坐著。

隻聽太後說道:“你剛才說,他到了五台山上,那……那可是真的?”海老公道:“奴才沒說有誰到了五台山上。奴才隻說,五台山上,有一個人恐怕是太後很關心的。”太後頓了一頓,道:“好,就算你是這樣說。他……他……那個人……在五台山乾什麼?是在廟裡麼?”她本來說話極是鎮靜,但自從聽得海老公說到五台山上有一個人之後,就氣急敗壞,似乎心神大亂。海老公道:“那人是在五台山的清涼寺中。”太後舒了口氣,說道:“謝天謝地,我終於……終於知道了他……他的下落……他……他……他……”連說了三個“他”字,再也接不下口去,聲音顫抖得十分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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