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徐府,有個中年人抱著自己的小兒子,臉上滿是笑意。
“雨師啊!你姐姐要回來了,高興嗎?”
尚在繈褓中的孩子,哪裡曉得個高興與否?
也是此時,有人邁步走進院子,重重抱拳,沉聲道“小姐與那位仙師已經在折返路上,陳遠信中所說,是唐國正在海捕的那兩個人,救下了小姐。如夫人與小姐早先落在了山匪手中,也是那位少年人救下的,小姐許了萬兩黃金的報酬。”
懷抱孩子的中年人,自然就是徐知誥了。
他隻微微一笑,淡淡然開口“那就送去,你知道景芝對於我們有多重要的。”
日後能否開國,全憑我這生來便開天眼的閨女了。
可前方那人沉默片刻,再次開口“江州傳信,唐國通緝的那兩人此時正在江州,景猱將軍……是因為他們才逃來這裡的,他們關係很不錯。而且……那個叫做童趣的,是被救下小姐的少年所殺。”
徐知誥不覺手臂微微一顫,但掩飾過去,並無被旁人看出來。
去年大事太多,契丹阿保機親征渤海、唐國滅蜀……現今吳國偏安一隅,真惹不起唐國。
沉思片刻之後,他平淡開口“把黃金送去江州,讓景猱回廣陵來,就說……就是哥哥想他了。此事,你我知道就好了。”
頓了頓,他又叮囑一句“幫我告訴他,小時候認誰當義父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情,我知道他為人仗義,但要分個輕重。要是勸不了,就綁回來。我義父有意讓他的親兒子接手我在廣陵的職務,這個時候,不要出岔子。”
此時天光大亮,不會用劍的少年人背著鄧大年的劍走到蓮花峰下,那把劍叫做未名。
管家額頭係著一道白布,腰懸樸刀,走在最前方。劉赤亭背上有劍,胡瀟瀟隻得徒步。而更後方,是景猱率領的一千兵馬。
蓮花峰上究竟有什麼,管家也說不清,但他說他能肯定,當年下咒那人定然藏身蓮花峰,就在從前的山君住處。
管家感慨道“當年逃走之後,我就再沒有上過蓮花峰。三十年過去了,山中小道依舊啊!隻是……當年是三人,如今他們都死了。”
景猱在後方走著,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看似一切都說得通,但他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
照那管家所言,山君報仇的消息是高家自己散布出去的。因為下咒那人手握親人魂魄,他們隻能讓自己的死看起來合乎情理些。高老生機早已渙散,硬撐著一口氣,是為了等劉赤亭?可他怎麼知道劉赤亭會來?
還有一事他一樣覺得蹊蹺,便是袁術呈所說,那頭山君從前是好的,四十年前才開始索要供奉的。
但此時又不好說話,隻得將嘴裡疑問,咽回腹中。
其實胡瀟瀟也有很多事情想不通,匡廬山曾是那呂岩修行之處,即便他已經離開百年,也不是那等魔道敢來的地方吧?
走著走著,胡瀟瀟突然回頭望向山下,不經意間發現,這條蓮溪一路直下,是被高府截斷,溪流不得不繞道而去。
而此時,劉赤亭忽然指著不遠處一處大坑,問了句“這山中石坑,不是自然形成的吧?”
是登山路上,遠遠瞅見了一處大坑。
管家點了點頭,自嘲一笑“當年斬殺山君之後,百姓怨言頗多,家主為了安撫大家,便花錢采了蓮花峰的青石為大家鋪了院子。意思也簡單,就是如今沒有山君了,大家可以腳踏實地過日子了,腳底下硬,腰杆子就直。”
原來如此,先前也聽袁術呈提起過,高家為百姓散發糧食,為眾人修繕院子。
少年人皺著眉頭,真心誠意一句“不論如何,這的確是一群白眼狼。”
到山巔之時,風雪變得尤其大,後方大軍根本沒法扛著飛火重器登山,景猱便隻能讓他們守在半山腰,自己跟著上來了。
分明是正午時分,可風雪之中,天地變色,竟是十分昏暗。
在管家引領之下,幾人終於在風雪之中尋到了一處破廟。廟宇殘破不堪,唯獨正殿尚且像個屋子,但總覺得再下幾場大雪,那處大殿便會塌陷。
隔著近一裡地,管家拔出樸刀,沉聲道“這便是當年那座山君廟了,多加小心!”
劉赤亭回頭看了一眼胡瀟瀟,剛要開口,卻聽見一聲“閉嘴,我們的約定忘了嗎?”
少年人咧嘴一笑,深吸一口氣,將身上符籙抖下來遞給胡瀟瀟,微笑道“才用了兩天,先收著,不然浪費。”
胡瀟瀟臉皮直抽搐,這家夥時不時的摳門兒,簡直讓人發指!
她幾步走到劉赤亭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定然是個二境巔峰了,我跟劉赤亭佯裝路人先進去瞧瞧,管家”
說話之時,少女取出兩張符籙遞給了管家。
“我現在的修為畫不出更高深的符籙,你左手那張是遁地符,一瞬間挪移百餘丈不是問題,右手那張是鎮邪符,牽引天地靈氣催發即可。我們先進去,劉赤亭肉身純粹、氣血濃厚,是那等魔修垂涎的,若是我們將那人引出來,管家先催發遁地符,進來之後將鎮邪符貼在對方身上。”
話音剛落,胡瀟瀟又取出一張符籙遞去。
“這是護身符,能抗住尋常一擊,保命用的,現在就貼上。”
劉赤亭麵露疑惑,看了一眼胡瀟瀟,會心一笑,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跟那千斤符長得好像,怎麼會是護身符?
胡瀟瀟有些苦惱,未到三境,尚且不能心聲傳音,有些話都不方便說。
景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劉赤亭,彆那麼強,不敵就先跑。”
雖然隻隔了數月,但景猱明白,如今的劉赤亭也不是當時那個隻有一身蠻力的小子了,他要跟進去,真的就是累贅了。
劉赤亭點了點頭,笑道“總要弄清楚怎麼回事,放心吧,那我們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