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喚做梅山,本地人一般稱之為梅嶺。
登山路上,高處站立一位方臉中年人,路上雷霆攢動。
周至聖的劍之所以霸道,這好似要毀天滅地的雷霆便是最好的解釋。
胡瀟瀟氣的眉頭皺作一團,可此時已經被定身,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
劉赤亭聽見了那句話,秦秉與陸玄自然也聽見了。相較於兩個身強體壯的,陸玄這個文弱書生自覺地自己後背涼颼颼。
他有一雙能看未來片段、察修士氣機的眼睛。上方那人一身正氣,正的……有些發邪。隻是一眼而已,陸玄便知道,此人即便放在海外,也會是極其了不得的人物。
劉赤亭怎麼能惹上這種人?
秦秉以餘光掃了一眼陸玄,那會兒不是很冷靜麼?這會兒怎麼就滿頭大汗了?
也懶得計較了,畢竟得了人家好處,再去陰陽怪氣幾句算怎麼回事?
隻是上麵這家夥,未免太無禮了吧?
“我說前輩,在我家門口擺這麼大架子,合適嗎?”
茅屋外邊兒,方擘本來還悠哉遊哉的,聽見自家徒弟這句話,一口好酒純純浪費了。
這死孩子,你招惹那周驢作甚?人家跟自個兒未來弟子鬨著玩兒,你搭的哪門子茬兒?
想到此處,方擘一步邁出,瞬息之間便到了秦秉身後,照著其屁股就是一腳。
“你這朋友交的可真快,滾蛋!瞎摻和什麼呢?”
秦秉一個踉蹌,但是沒倒。
“師父,我……”
陸玄九一直盯著劉赤亭,那家夥,此時也終於是開口了。
“陸兄跟著秦秉先讓開吧,這是我跟他的事情。”
方擘一笑,“好小子,有種,乾他狗日的!”
說歸說,乾得你去,我可不敢。
一手按住一條胳膊,隻輕輕一跳而已,局中人立時變作旁觀者。
劉赤亭已經看了周至聖許久,見此時再無旁人,周至聖便再次開口“給我你的選擇。”
方才那段光陰並不長久,可是劉赤亭想了許多。
他緩緩抬頭,直視周至聖,絲毫不懼周至聖的恐怖氣息。
“那年我即將十一歲,上山采藥遇見了鄧大哥,鄧大哥身受重傷。三年間鄧大哥隻提起過一次他的師父,他說他有個很好的師父。鄧大哥教了我很多東西,開始練拳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三年間他一直在教我修行。後來,為了救我,他跟老郎中都死了。”
頓了頓,劉赤亭沉聲問道“遇到瀟瀟之後,我才知道他是被師門流放的,我想問問你,他被流放的時候你在乾什麼?”
周至聖麵色一樣難看。
“閉關。”
少年人嗤笑一聲,又問“他身受重傷,一日不如一日的時候,你在哪裡?”
周至聖還是簡簡單單兩個字“閉關。”
劉赤亭譏笑一聲,竟是迎著狂暴雷霆,拾階而上。
“我配不配的上那把劍,你說了不算,可你肯定是不配有鄧大年那麼好的弟子的。你給的兩個選擇我都不要,無需你幫忙我也活得下去,劉赤亭雖然賤命一條,卻也不是誰想拿就可以拿的去的。”
胡瀟瀟即便無法說話,卻還是咧嘴笑了笑。
邊上石台,陸玄拍了拍秦秉後背,問道“彆擔心。不會有事的。”
與劉赤亭一樣,陸玄也極其冷靜。
但是這次方擘權當沒聽見,扭頭兒找酒壺去了。
一個沒讀過多少書,說話磕磕絆絆的小子,說出來的話一點兒不霸氣,卻又皆是發乎內心。
瞧那周驢,被幾句話戳肺管子了吧?
果然啊!誠字是當頭一劍,殺力極高!
一門心思奔著做道德無瑕的劍聖的周至聖,麵對這個他瞧不上的少年人,也會有些自慚形穢吧?
鋏山周至聖,劍術極高,但從不率性自由。
可就在此時,高處劍客不知突然發了什麼瘋,一言未發便化作雷霆劍意猛地落在劉赤亭麵前,以一把木劍壓在劉赤亭頭顱,開口之時語氣冰冷。
“說到底,你不還是貪那把劍?”
方擘眼皮直打顫,周至聖犯什麼病?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下這般狠手作甚?
“愣著作甚,那不是你朋友嗎?”
陸玄壓低聲音說道“咱們連他衣角都沾不上,這樣也還要去?”
秦秉拔出銅鐧,撇了撇嘴。
“什麼事能萬無一失?等做好十全準備,吃屎都趕不上熱的。”
可是……秦秉一步躍起,才做了個揮舞姿勢便傳來一聲轟隆巨響。
陸玄低頭看了一眼,略有些無語。
秦秉乾咳一聲,苦笑道“你說得對。”
確實連衣角都沾不上。
此時此刻,劉赤亭的雙腿不住的打顫,抖個沒完沒了的。
可木劍仍舊在往下壓,周至聖語氣冰冷且平淡“你心機很重,姑且算你聰明,所以你明白沒有?”
劉赤亭雙目通紅,方才一瞬間,看似輕飄飄的木劍帶著千鈞巨力落下,周遭那股子雷霆甚至壓的他連胳膊都提不起來。
引以為傲的神力在這等大修士麵前,簡直狗屁不如。
他甚至連直視周至聖都做不到,硬撐著不跪下,已經是極限了。
少年人深吸一口氣,沙啞道“明白,你做不到對嗎?又或是不敢?不敢……”
一句話好像戳中周至聖痛處了,方擘趕忙朝著胡瀟瀟跑去。
這強驢怎麼回事?幾百歲的人,跟個孩子過不去乾嘛?那小子也是個強種,說話平平淡淡,全他娘是鈍刀子。他周至聖自行流放至此為弟子收屍,當然是後悔當年未曾出手阻攔了。你說他做不到也好不敢也罷,不是照著他的臉狂甩巴掌嗎?
奇了怪哉,他周至聖極其愛惜名聲,當眾對一個一境巔峰出手的事兒他怎麼乾的出來的?
此時此刻,秦秉從地上人形大坑之中爬了出來。
高大少年呼吸沉重,低頭看了看手中銅鐧,嘀咕一聲“這他娘什麼境界啊?嚇死我了。”
可他嘴上說著嚇死了,卻還是提著銅鐧,邁著沉重步子往周至聖走去。
劉赤亭對秦秉印象極好,秦秉對劉赤亭又何嘗不是?
我秦秉又不是傻子,匡廬山上他本來是打算用我好好練練手的,是聽見那個大方臉說我會死,這才不再留手,算是下了狠手。渡江船上,他已經有意幫陸玄,不著急給答案,是要確定陸玄為何被追,弄清楚一時之間的善惡罷了。後來瞧見三島印信,雖然是為了不讓我再煩胡瀟瀟,但那可是三島印信,他不光沒有任何貪念,還先為我討要。
也許是他沒見過世麵,尚未長出一顆“黑心”。但對秦秉來說,兩人已經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