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讀書之人是胡瀟瀟,書是昨日過洪州之時特意買的。
此刻正是清晨,劉赤亭一如既往開始練拳,而胡瀟瀟則是捧著一本書在灌耳音。
劉赤亭認字不多,但記性不差,聽上兩三遍便能一字一句記下來。回頭他自己循著記憶照著書文認字,會簡單許多。
可胡瀟瀟也沒法子,真要從蒙學讀物開始教,她是真沒這個耐心。
反觀秦秉,此刻身上貼著幾張符籙,加起來也五六百斤重了。紮馬之時,雙腿都不由自主地發抖。
周至聖看了一會兒,無奈搖頭。
“你沒有人家那一身神力,也修不成元炁,隻是一味地練力是沒有用的。”
說話時,隨手一揮,周至聖身上符籙便一張紙脫落。
“衍氣宗祖師隻活了短短三百年,但他能憑借你手中這黑鐧成為一洲第二,是因為他所創造的橫煉法子。沒有修行資質的人,以真元淬體最是得天獨厚,你莫要本末倒置。”
有個姑娘撇了撇嘴,氣呼呼上前,嘟囔道“你怎麼對他這麼溫和,對我家憨貨就凶巴巴的?”
周至聖淡淡然一句“有些人過於愚鈍,我的劍他學不來。”
劉赤亭強行壓下火氣,不斷揮舞著長劍。
此刻未名,劍尖貼了一張千斤符,但手握的是劍柄,那重量便要翻好幾番兒。
辰時未到,湖邊密林,周至聖自個兒生了一堆火,溫了一壺酒。
也是此時,一股子奇怪氣息傳來,周至聖猛地轉頭,卻瞧見胡瀟瀟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了一隻赤羽鳥與一頭奇怪小獸。
瞧見兩個小家夥時,周至聖便覺得這不是尋常靈獸,可饒是他的見識,依舊沒有看出來這兩個小東西到底是什麼?
胡瀟瀟此刻背對著周至聖,看似與平常一樣給赤羽玄陽放糧,實際上是篤定了周至聖會好奇。
果不其然,那個除了對胡瀟瀟之外,對誰都像欠了他百八十萬的大方臉,居然主動開口了。
“丫頭,這兩隻靈獸從哪兒來的?”
胡瀟瀟嘴角上揚,咧出一道弧度,漫不經心道“都是撿來的,赤羽是我在長洲無意之間得到的一枚鳥蛋,玄陽是救下劉赤亭的那位古怪前輩手中得來的,我跟劉赤亭是它們共同的主人。師父,你看得出來它們是什麼嗎?”
聽見劉赤亭也是靈獸主人,周至聖便沒有追問的意思了,轉而問道“什麼時候跟我學劍?你答應我學劍,我立刻解除你體內禁製。”
胡瀟瀟撇了撇嘴,這怎麼又繞到我這裡來了?
以餘光瞥向劉赤亭,胡瀟瀟頓覺有些難辦,極其難辦。
那憨貨雖然聽自己的,但骨子裡也是個強種,我要是強拉他來學劍,說不定他真會生氣。還有便宜師父也是,這麼大個人了,跟他劉赤亭賭氣作甚?
想來想去,胡瀟瀟嘟囔一句“師父為什麼不肯教他嘛?”
周至聖隨口道“心機太重,學不來我的劍。”
胡瀟瀟嘀咕道“嘁!哪裡有教不好的弟子,隻有教不好的師父吧?”
中年人淡淡然答複“丫頭少激將我,我隻會教你劍術,你學了之後就是你的了。你嫌舞劍太醜,但劍修不一定非要以劍為劍,你的劍可以是落花,也可以是流水。”
我周至聖好賴也是當今天下劍術最高,誰都是我能上趕著去求他學的?
少女撇撇嘴,還是不想學。她是真的不願意學,跟誰都一樣。
轉頭看了一眼揮著劍卻不會用劍的憨貨,胡瀟瀟終究還是低下頭,嘟囔道“師父說的是養氣跟蘊意吧?那劍招呢?鋏山劍術獨步天下,我要學就要學絕招!”
聽見胡瀟瀟鬆口,周至聖終於是有了些許笑意。
他猛灌一口酒,卻忘了是剛剛溫的,燙得險些一口噴出。即便很想噴出來,但弟子跟前麵子緊要,也隻能生生咽了下去。
但再開口,嗓音便有些沙啞了。
“你猜錯了,鋏山劍術的確獨步天下,但諸峰從未有過定式,唯獨一個攻防罷了。所謂攻,簡單,想打著的東西練到都打得著。所謂防,便是想攔住的攻勢都攔得住。不隻是劍術,隻要牽扯到廝殺便都用得到。”
胡瀟瀟頓時眼前一亮,跑過去抓住周至聖的胳膊晃了晃,笑嘻嘻道“師父好!”
就是死要麵子了些。
周至聖趁機抬起手臂並指點向胡瀟瀟眉心,也又抿了一口酒,這次吹了吹。
“劉赤亭養劍之術你學不來的,我傳你的是捉霞峰的養劍法門,三日之內給我養出劍氣。否則所謂攻守如何發力行氣,就不要想知道了。”
雖然極其不想承認,但周至聖自己也學不來劉赤亭所用的養劍術。
自祖師之後,千七百年來就無人學成過。周至聖發覺劉赤亭體內劍氣之後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天賦太好,所以學不會?
也不知大年是幾時拿走這養劍術的,多年來師兄一直守著藏劍閣,難道他不知道?
胡瀟瀟大喜過望,扭頭就先跑了。
“師父幫我養著赤翎跟玄陽,它們隻吃靈藥。劉赤亭,前方有個鎮子,趕在巳時末刻到,我等你。”
周至聖長舒一口氣,可忽然間又覺得臉上一陣燥熱,本想張嘴對著秦秉破口大罵,想來想去,卻又換做溫和語氣。
“秦秉,你做的不錯,真元無需逆轉,順勢而行,到了極致便也算是逆衝,但到那時,就不必損耗壽元了。”
說罷便也起身,隨著胡瀟瀟走了,倒是帶上了兩隻小家夥。
結果赤翎扇動翅膀,穩穩落在周至聖頭頂。玄陽更奇怪,用小腦袋一下一下撞擊周至聖。
秦秉擦了擦額頭汗水,看了一眼劉赤亭,無奈道“老三,你看得出來的吧?他惡心你呢,彆上當啊!”
劉赤亭一劍揮出,微笑道“我從小被陰陽怪氣大的,這不算什麼。”
頓了頓,劉赤亭壓低了聲音,問道“真元運轉與我體內劍氣運轉相差不大,你能不能教我逆衝法門,千萬彆告訴瀟瀟。”
秦秉一皺眉,“你學這個做什麼?”
劉赤亭長舒一口氣,放下手中劍,呢喃道“總有些事情比命更重要,我已經有過數次無可奈何的逃命,以後不想那麼狼狽了。”
其實劉赤亭想的是,大方臉不是瞧不上我嗎?我偏要讓你瞧瞧,我劉赤亭配得上這把劍!
放下黑鐧,秦秉揉了揉眉心,“不教。”
劉赤亭一臉無所謂,“那絕交。”
秦秉黑著臉罵了句你大爺,終究還是將如何逆衝教給了劉赤亭。隻是他也沒忘記叮囑一句“方才大方臉說了,順流到極致也算是逆衝,不到性命攸關的時候,儘量不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