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
石像手持巨劍,長達數米的大腳自台階而下,每一次的邁步都讓整個殿宇顫抖著,穹頂的灰塵撲簌簌的落下。
鬼火拉長了他的影子,籠罩了在場的所有身影……走過一半台階的他突然往前跳了一下。
半空中,他的眼眶中依舊閃爍著鬼火,他的嘴角依舊咧到了耳後根,露出整齊的牙齒和長長的舌頭。
轟!
地動山搖。
他跳過了剩下的台階落至地麵。
齊星宇看著石像的舉動,皺眉間卻不想多嘴廢話。
石像的行為荒誕不經,仿佛被壓抑了許久,既有強者的威嚴,也不失孩童的調皮……
但正是這兩種氣質交織,更讓人心驚膽顫,因為不知道他接下來會突然做出什麼樣的離譜舉動。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磨牙般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一次眾人聽出了其中的一絲旋律……是在奏樂!
而聲源是石像們手中的武器和樂器。
樂曲和金戈一同奏響,似乎在迎接著‘王’的降臨。
嵐蒼君表情難看的盯著一步步走下台階的石像,此時妖族這邊,自己是站在最前方的。
直麵著石像的一隻大腳。
敬畏沒用、跪拜沒用、稱讚也沒用……這個石像到底想做什麼?
‘靈魂肮臟是什麼意思?’
嵐蒼君心思急轉,快速扭頭看向了陸今安:“姓陸的,現在隻能先合作把他殺了!”
陸今安沒有理會嵐蒼君,嵐蒼君的聲音更快:“你難道想死在這裡嗎?
慕傾月的劍都傷不了他太多,而且……你們的靈力還剩下多少?!”
他大喝一聲:“靈力消耗一空,可就再沒有反抗的餘地了!”
陸今安依舊沒有理會嵐蒼君,隻是目光幽幽的看著一步步走下台階、又跳了一跳的巨大石像。
台階很高,但並不算多,一共有十八級。
站在他右側的祝南枝快速看向相公,想要看看此刻的他在想什麼。
凝眸看去,她表情一怔。
相公雖然微微皺眉,眼神陰沉仿佛走神,但……是在笑吧?
是笑吧?
確實是笑……
因為相公的嘴角是勾起的。
這個樣子的相公……她覺得陌生,但是又覺得有些熟悉。
祝南枝有些恍神,突然記起相公此時的笑容為何會有種熟悉感了……當初在南卓域,相公想把自己這個娘子煉成劍靈的時候,也是露出了類似的笑容。
但是此刻的笑容,遠比當時更加的……‘喜悅’?
是‘喜悅’吧?
相公在感悟什麼嗎?
祝南枝抿了抿櫻唇,雖然不太懂相公此時的笑容到底是何意、也不知相公此刻在想什麼,但她卻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的一直在加快跳動的頻率。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體內蔓延……莫名覺得臉紅發燙的有些燥熱感。
祝南枝咽了咽口水,櫻唇輕啟想要說話,但是一時間卻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呼呼呼……”
忽的有低低、但急促的呼吸聲傳進耳中,祝南枝下意識的看了過去,站在相公另一側的慕傾月緊握‘朝暮’的劍柄,低著頭的她呼吸急促,白淨的雙頰似有淺淺暈紅掠過。
‘她也在心動?’
祝南枝眼神微亮,心想慕師姐此刻的心情既然和自己一樣,那以後相處起來的話題豈不是就更多了?
想著,她又快速瞥了相公一眼,但是卻不見剛才的笑容,仿佛之前看到的都是錯覺。
她眨了眨眼,發現聽震耳欲聾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所以相公才不笑了嗎?
‘真遺憾……可惜這裡不適合動筆,不然就畫下了。’
祝南枝回憶著剛才相公的笑容……嗯,印象深刻,離開後第一時間就畫下來。
她扭頭看向了石像,石像已經停在了內圓外方的古台前,手中的巨劍被他斜撐在古台一側。
另一側,後退了一段距離的金翅大鵬妖君正在全力抵抗著無處不在的空間之力,顯然在他移動的時候,石像又發起了進攻。
但是石像合道境層次的空間之力雖強,但依舊未能傷到妖族這次的領頭妖君。
“姓陸的,你還要猶豫到什麼時候!?”嵐蒼君大聲咆哮。
薑無涯等萬道宗的親傳弟子也看著陸今安,不過最先出聲的是齊星宇,此時他的廢話縮減了許多:“陸兄,眼下的局勢確非一兩人能夠應付,你有什麼想法,我們照做便是。”
“略——”站在古台旁邊的石像忽的前傾身子,整齊的牙齒張開朝著齊星宇所在的方向扮了一個鬼臉:“做?你們能做得了什麼?”
聲音震耳欲聾,掀起無儘狂風。
“你們是本座千挑萬選才選出的新的‘客人’,你們應該感謝你們的生命,為本座的重臨提供了這麼多的優秀選擇。”
說話間,石像將巨大的右手放在古台上麵,內圓外方的古台變成內方外圓的古台,古老的陣法在其中閃爍,亮起了深邃的幽光。
齊星宇瞳孔一縮:“奪舍?”
“啊哈哈哈——答對了。”石像後仰上半身大笑一聲,舌頭吐出唇齒靈活的動著:“這是本座給予你們這些螻蟻的恩賜。”
他猛的扭頭俯視眾人,鬼火彙聚而成的瞳孔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這麼多的‘客人’,我該從何選起呢?”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殿宇的門縫之間,澄澈的湖水慢慢流淌而進,湧動間,湖水伸出一隻隻靈活的手掌,深邃的魂力從中釋放而出,讓所有人都能感覺到識海的微微震顫。
“你們要對本座滿懷感激啊。”石像誇張的扭動著身軀:“進不了這裡的人都會成為本座守墓者的養料,而你們就不同了……”
他的聲音一頓,歪頭看向了陸今安:“你為什麼要臟了本座重臨人間的聖地?”
陸今安並不在他的選項之中,因為陸今安是依靠著空間規則進入這裡的。
而他不需要懂空間的修士。
祝南枝秀眉一蹙,手中湛鳴發出清脆的劍鳴,但尚未開口,石像的眼睛又看向了她:“你殺了本座的一道分魂,之後本座會……”
“會死。”祝南枝舉起手中湛鳴,劍尖直指石像的眉心,周身靈力激蕩:“你隻是合道。”
“不一樣。”石像搖了搖頭:“本座是神、是仙,是……”
哢嚓——
石像的聲音一滯,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中指和手掌的連接處出現斷口。
石片簌簌掉落,露出隱藏其下的紅色血肉和森森白骨。
他沉默著,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他知道這是空間之力,而場中隻有臟了他聖地的修士才懂高深的空間之力,但也做不到悄無聲息。
可這確實是那小子的靈力無疑……
石像似有所感的猛的扭頭,視線之中的陸今安依舊渺小,但卻近在咫尺。
‘好近。’
“好近。”
他這麼想著,見到眼底閃過興奮的陸今安這麼說著。
罡力如灼熱的岩漿,彙聚於陸今安的腿部,輾轉騰挪間,發出猶如雷鳴般的轟響。
轟!
這一刻,陸今安的身子舒展到了極致,雖然左輔道宮隻是暗星之一洞明星的道宮,但依舊是紫微鬥數中的道宮。
流淌至全身的罡力一經爆發,骨骼之間的爆裂聲如鞭炮一節節的炸響,最終彙聚於右腿。
宛如潮洪般的龍吟聲響徹殿宇,勢大力沉的一記鞭腿直接踢到了石像的臉頰上。
陸今安周身的赤紅罡力,猶如豔陽!
砰!
無數的碎片在半空中飛揚,巨大的石像不由自主的往旁邊跨出一步,下意識的以雙手扶住古台,這才沒讓歪向一旁的腦袋帶動身體多走幾步。
撲簌簌……
碎片夾雜著灰塵,露出其下的血肉脈絡和骨骼,紅的滴血。
石像眼眶中的鬼火跳動的越來越旺盛,尤其觸碰到血肉的罡力燙的直冒白煙。
他死去的身體最厭至陽至剛的罡力。
“人族……”
咆哮一聲的石像猛的扭頭,視線中卻沒有陸今安的影子,反倒是自己的左膝突然彎曲,灼熱的罡力燙著血肉,他的表情出現了變化。
‘不好!’
卻是晚了。
劍火熊熊燃燒,雙手緊握冥證的陸今安位於他的左腿之後,如千山雪寂,冷漠的如同一柄兵器。
嗤嗤——
冥證的劍鋒拖曳著灼熱的氣浪,逆著石像膝蓋窩裸露出來的血肉紋理筆直的切割下去。
當劍氣與血肉撞擊的那一刻,濃霧般的血汽自膕窩向著四周散開,猶如死去的樹木低伏下去,頃刻間被碾成了齏粉。
劍氣和血汽之間,陸今安的身影破開墜下,不知何時已經換做反手握著劍柄的姿勢,周身領域展開,罡力席卷。
嗤嗤嗤……
無數碎片嘩啦啦的墜落,石像的膝蓋重重砸在了地麵,單膝跪地。
巨大的手掌反手而至,卻不是抓向陸今安,而是朝著腳腕護去。
但是他的手背卻沒能感覺到熟悉的空間之力。
在哪?
在那!
石像臉色變幻,動作一頓之後,大聲咆哮:“不許動!”
鏘——
這是一聲極儘尖銳的劍鳴之音。
因為陸今安手中的冥證直接刺入了古台一側的石劍之中,劍尖點在‘獨斷’兩字的中間。
石像表情猙獰的伸手而至,左手掐訣的陸今安在心中默默數數。
‘三、二、一……’
陸今安的左手綻放出道法光輝:馭劍術。
砰!
包裹著巨劍的碎片儘數崩毀,陸今安看著因為空間規則已然近在咫尺的手掌,左手猛的一握的同時,身前的靈力、罡力交織成一道道的壁障。
砰——
如流星自天際滑過,陸今安的身體刮擦過空氣,重重的撞在了殿宇的牆壁上,劈啪的炸裂聲中,似有骨碎聲響起。
“噗!”
鮮血自陸今安嘴中噴出,體內靈力和罡力的流轉瞬間紊亂。
“不用過來!”
陸今安低喝一聲,顯然是對著祝南枝和慕傾月說的。
兩女急掠而來的身形先後一頓。
“呸!”
身形嵌入牆壁些許的陸今安往地麵吐出一口血霧,平穩了一些的靈力撐著他往前飄出一段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