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衣三字,回蕩在大殿之中。
霎時間,整座金鼇峰都寂靜下來,江寧世子提前布置好的倒映符籙,將此時此刻的大殿景象,帶到山下每一處角落。
山上,山下,乃至整座劍宮,都陷入了極度寂靜的氛圍之中。
那枚高高舉起的蓮花玉令,在無數目光的洗禮之下,閃爍著淡淡的輝光。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
為何黃素會給謝真這麼一枚玉牌。
為何金鼇峰登門調查,無功而返。
為何這麼多質疑聲音,都湧向這個年輕少年,但偏偏祁烈卻是不予理會。
因為謝真是謝玄衣的弟子。
一切。
便都變得合理起來了。
“謝玄衣弟子?”
被謝真攔在身後的徐念寧,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少年。
她當然聽說了謝真的故事,這幾日江寧世子占儘風頭,但偏偏被謝真壓了一頭……隻不過今日之前,誰能想到,謝真是謝玄衣的弟子,謝玄衣還留下了一位弟子!?
“嗷嗷嗷!”
上座不遠處,段照目瞪口呆,被震驚地無以複加,要不是祁烈按著,他早就跑到大殿中央近距離端詳謝真了。
他撫摸著手腕的那枚風雷鐲,心中恍然大悟。
額滴娘親耶。
怪不得娘要讓自己來大穗劍宮找姓謝的……原來是這個原因!
謝玄衣離世。
繼承謝玄衣衣缽的……便隻有謝真!
如此說來,自己這幾日跟著謝真修行,便也算是跟著半個謝玄衣修行了?
薑奇虎的反應比段照好不了太多。
看到笨虎反應,葉清漣美眸之中有異樣光芒流轉,大概明白了一二。
謝玄衣弟子的身份披露。
青州亂變,北海陵廝殺,那案卷之中不合理的一些地方,也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在葉清漣看來,毫無疑問,書樓陳鏡玄是早就收留了這可憐孩子,隻等大穗劍宮開山,解封,讓謝真重見天日……青州之亂,北海陵一戰,便也算是為謝真做了個鋪墊,好讓世人知曉有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
大殿眾人,神色均是無比複雜。
最無法接受這消息的,自然是江寧世子謝嵊。
扶著殿柱,勉強穩住身形的謝嵊,反複深呼吸,平穩心湖。他的視線依舊模糊,那站在麵前,隻剩一團模糊黑衣的謝真,與心湖中的某道身影,逐漸重合,不分彼此。
“謝玄衣……謝玄衣……”
江寧世子低聲笑了笑,笑聲裡帶著自嘲,更多的是悲哀。
他垂首望著身下墜落一地的劍氣符籙。
所以,自己參悟了如此之久的劍氣敲鐘陣圖……根本就不是正解……
劍氣大道,從未實形。
劍氣敲鐘,乃是人人皆可參悟的大道。
“殿下!”
嶽乘龍有些焦急,他上前開口,想要說些什麼。
江寧世子伸出手掌,攔住了他。
謝嵊抬起頭來,亂發遮掩的眼眸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血絲,以及疲倦。
赤龍盤踞在心湖之中,掀起萬丈波瀾,他的心湖從未如此混亂……
但也從未如此冷靜。
江寧世子神色有些憔悴,他死死盯著眼前少年,一字一句,沙啞開口:“謝真……你當真是謝玄衣的弟子?”
謝玄衣淡淡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沒有搭理這位殿下,隻是將那枚蓮花玉令收回,以手指擦拭令牌,而後將其重新掛在腰間。
這個動作。
便算是回應。
“所以,擊敗了你,便等同於擊敗了謝玄衣的一部分……”
“對麼?”
謝嵊忽而笑了,他不在乎謝真的態度,隻在乎謝玄衣弟子這個身份的意義。
“當然。”
謝玄衣輕聲道:“殿下要試試麼?還是說讓他們二位先上?”
他目光望向江寧世子身旁的那兩位。
江寧王府花了不少價錢,收買了兩位年輕洞天……這個時候不派上用場,不就等同於浪費?
嶽乘龍和萬綽的神色變得有些緊張起來。
謝氏給了不少好處。
但誰又願意和謝玄衣的親傳弟子比劍?
景青明的下場,可是人人都看見了!這位銀月宗大弟子,就是因為找謝真比劍,被打得重傷,現在還在昏迷!
“他們……”
江寧世子回頭瞥了一眼,忍不住笑道:“若你是謝玄衣弟子,他們不配與你交手。”
這句話,多少帶一些羞辱的意味。
但嶽乘龍和萬綽卻是長長舒了口氣。
“明日……便是玄水洞天大比。”
謝嵊深吸一口氣,笑意收斂。
興許是赤龍被降服,心湖不再動蕩的緣故。
他逐漸恢複了理智,眼神也恢複了清明,當飄搖的華袍徐徐落定,這道瘦削身影散發出了冷厲的劍意,讓周圍之人都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謝真,我會當著全天下人的麵,證明誰是玄水洞天的新主!”
江寧世子背過雙手,回首望向自己的擁簇者。
不久之前,還是眾星捧月。
此時此刻。
便隻剩下他孤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