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不願。
而是不識古文,翻閱道藏,便需要以“心”去體悟。
這種悟道,是沒辦法言傳的。
謝玄衣收下古籍,好奇問道:“木牛,你剛剛說的‘珊蠻大人’,是?”
“珊蠻大人,是我們的領袖。”
木牛想了想,望向長街儘頭。
這裡的樓屋都很破爛,已經被摧殘過了好幾遍。
但長街儘頭的木屋,相對完整。
謝玄衣先前神念掠過整條長街,也隻有那座木屋,沒有被直接看透,那裡應該布置了一座陣法。
木牛誠懇說道:“是珊蠻大人,帶著我們活了下來。”
活,這個字,由他說出,聽上去有些諷刺。
離魅精怪,由怨念凝聚,在大褚被稱之為“陰物”,但其實也算是“活物”……在謝玄衣認知中,但凡是遊離時間的殘魂餘魄,需要汲取日月精華,或者元氣才能生存,但大月國不僅被陰煞鎖住,而且還深埋地底。
從哪裡來的日月精華,以及元氣?
散魂離魄,沒了養分,要麼消散,要麼瘋癲。
先前被大月鐵騎挑死的那縷殘魂,應當就是“瘋癲”了的那一種。
這條街,與先前那條街不太一樣。
雖然破敗,枯寂,但謝玄衣感受到了極其微弱的元氣。
想來。
這就是他們這些離魅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謝玄衣笑道:“可否方便帶我去見見?”
“珊蠻大人說,暫不相見。”
木牛指了指字典古籍,認真道:“伱連話都不會說,字也認不全,相見……有何意義?”
謝玄衣一陣啞然。
他意味深長望向長街儘頭的木屋。
他來這裡,其實是為了尋“神明果”……
當年站在秘境入口,謝玄衣感到了危機。
很顯然,這座寂滅古國內部,絕對大有凶險。
那些鐵騎對他而言不算什麼。
可背著龍匣的鐵騎領袖,已經接近陰神實力了。
當年那場狩龍之戰,恐怕這些半步陰神的鐵騎領袖,也隻是草芥……踏入戰場,隻不過比普通戰卒能夠多活上那麼幾個呼吸,便也要融化在龍焰之中。
這座古國,若是當年死去之人,全都留有殘念。
那麼。
是不是還有陰神境再往上的存在?
謝玄衣不敢冒昧行動。
他沉思之後,決定在這條長街暫住下來。
一方麵。
這古籍很有價值。
另外一方麵。
在自己之前,應該已經有人踏入這座古國了。
江寧世子一行在前,自己在後,正是以靜製動的好機會。
這三人,若是鬨出什麼動靜,觸碰了大月國的鐵律,自己可以觀察,規避。
若真讓他們攫取了造化,自己也可伺機而動。
……
……
接下來這幾日,謝玄衣潛心研讀珊蠻給自己的這本古文典籍。
他的記性極好。
在蓮花峰上,趙純陽便不止一次稱讚謝玄衣的修道資質。
那些道藏,謝玄衣隻需看上一眼,便能牢牢記住。
哪怕與劍道無關。
他一樣過目不忘,並且爛熟於心。
這種資質,放在古文學習上,一樣通用……短短兩三天,謝玄衣便能和木牛進行交談。
這條街,準確來說,這個聚集了一百餘條離魅的殘破小巷,名為“鐵鎖”。
接下來,謝玄衣在青鯉帶領下,探索了鐵索巷周邊。
可惜,他沒發現謝嵊三人的行動蹤跡,也一點殘餘氣機都沒捕捉到……很顯然,那座傳送陣紋觸發之後的傳送地點,是隨機的。
這三個家夥沒能和自己傳送到同一區域。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倒黴。
這裡說是叫大月國,但其實隻不過是一座殘破的大城。
那些持槍佩劍的黑騎,往往出沒在城心區域。
想來是越靠近古國中心,巡守力量越緊密,越強大,危險程度也越高。
這條鐵索巷,因為神秘的“珊蠻”之故,聚集了一些離魅……他們要定期外出,離魅不需要正常食物,但需要“元氣”進補,這座被陰煞封鎖,而且深埋地底的古國,根本就沒有元氣可言,於是他們便在霧鎖邊界尋找一種名為“漆鋸”的野草。
那一日。
青鯉便是外出尋找野草的過程中,與謝玄衣相撞。
謝玄衣知道這種野草。
漆鋸能夠在腐敗枯寂的環境中存活,具備相當強大的生機。
將其煉化,提煉生機,便可以煉成“元丹”。
想來……這就是那位神秘“珊蠻”,讓鐵索巷離魅們活下來的手段。
這些離魅境界低微,一邊要躲避黑騎,一邊要尋找漆鋸,相當不容易,這些年已經死去了不少。
這段時間相處。
鐵索巷對謝玄衣的敵意小了許多。
說是離魅,精怪。
但這些大月國殘民,心底相當善良,先前的木牛,也隻不過是性子強,沒見過“活人”。
比起外麵的那些人。
這些離魅,反而淳樸到了極點。
他們告誡謝玄衣,無論如何,千萬不要去往古城中心,會死得很淒慘。
謝玄衣詢問這些離魅,關於大月國以前的故事。
他們反倒是記不太清了。
這些離魅,渾渾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至於大月國。
在他們的認知中,就沒有這種東西。
或許這些殘念,凝聚成形的那一刻,古國已經破敗。
一切蕩然無存。
隻剩陰霾,黑煞,以及鐵騎。
隻不過……鎮守這座古國的鐵律,依舊在穩定運轉,那些黑煞鐵騎巡守著長街,擊殺著一切想要侵入古國核心的“敵人”。
知曉這些後。
謝玄衣放出神念,帶著青鯉外出,直接帶回了好幾筐漆鋸草,算是給予離魅幫助自己參悟古文的“報酬”。
除此之外。
他還讓青鯉記下了好幾處安全的漆鋸草密集之處,方便日後采集。
做完這些,謝玄衣找到木牛,希望他能幫自己轉告木屋那邊,想與那位神秘珊蠻見上一麵。
“請隨我來……珊蠻大人早就在等您了!”
木牛對謝玄衣已經用上了敬語。
這大傻高個是練拳的,隻知道用蠻力,打起拳來,說好聽點叫虎虎生風,說難聽的,實在慘不忍睹。
謝玄衣於心不忍,指點了一番。
木牛細細品味之後,大為震撼,受益匪淺,整個人都來了精神。
從最開始的不快,到現在,他已經徹底被謝玄衣征服。
謝玄衣被帶到了木屋之前。
他看得出來,這座木屋被籠罩在陣紋之中……這陣紋其實也不複雜,算不上多麼強大。
自己一劍即可破之。
但他還是客客氣氣,等待陣紋放開,踏入木屋。
這段時日,謝玄衣一直在觀察木屋。
那位“珊蠻”,幾乎不與外人接觸,他始終未能窺見真容。
木屋之內,很是殘破。
燈火搖曳,環境昏暗。
這裡隻有一張殘破的大椅,椅子上,癱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這老人麵容已經衰敗地不成樣子,閉著雙眼,氣息也很是微弱。
但詭異的是。
謝玄衣竟然分辨不出,這老人究竟是人,是妖,還是與木牛一樣的離魅。
“你來了?”
老人笑了笑,緩緩睜開雙眼。
謝玄衣瞳孔收縮,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老者。
“您……”
他下意識用上了敬語。
謝玄衣喃喃道:“您會說人話?”
這老人讓自己參悟古文,研讀字典。
可如今見麵。
她分明所說的,是人族這邊的語言!
“……”
老人沉默了片刻,笑著開口:“小夥子,你說的話,挺有意思。”
謝玄衣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剛剛那番話,實在有些失禮。
“抱歉,是晚輩冒昧了。”
謝玄衣連忙道歉,而後開口道:“既然能夠交流,您讓我參悟古文的意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