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齋的劍術,和玉屏峰的確很是相似,但又有許多不同。
據說玉清齋的開山祖師,與大穗劍宮初代掌教,曾經關係極好,常在一起切磋交流。
因此兩山劍術,互有融會,施展起來,有諸多地方神髓相似。
但因為“門戶之見”。
最終玉清齋和玉屏峰,終究是各行其道。
“我對玉清齋劍術不感興趣。”
謝玄衣說了一句實話。
他的師尊其實是趙純陽,修行蓮花峰心法,大穗劍宮萬部劍典隨意翻看……如若當真隻是一個初次修行的洞天少年,能夠習得玉清齋劍術,自然是一門極大的造化。但對如今重活兩世的謝玄衣而言,這樁造化可有可無。
他的劍道早就已經形成,幾乎不會更改。
參悟了玉清齋劍術,固然有所提升,但裨益並不算大。
鈞山拋出的這個籌碼,不具備特彆強烈的誘惑力。
“哦?”
道袍稚童背負雙手,笑著問道:“你隻說對玉清齋劍術不感興趣,但並未說對妙真不感興趣。”
謝玄衣也笑了笑。
不錯……這正是他的意思。
他並不介意與妙真相爭。
這一世重修,在洞天境已然無敵,謝玄衣早就沒了對手!
妙真和鈞山的出現,讓他感到歡喜。
如若能夠擊敗這兩位轉世真人,便足以證明,這第二世的修道之路,沒有走錯!
“我的確想與妙真一較高下。”
謝玄衣平靜道:“即便你不傳我玉清齋劍術,我遲早也會找他決出勝負。隻不過對我而言,與妙真的對決,未必就要在近日。”
他的生之道則,隻是剛剛參悟,尚未凝聚太多。
如今的自己,並不算最強的狀態。
“西渡使團若在大普渡寺開壇講道,無人迎敵,大褚王朝必然丟人。”
鈞山皺眉說道:“以妙真的實力,你覺得武宗,秦家那些年輕人,會是他的對手?”
說完這些。
鈞山觀察著謝玄衣的反應,注意到後者神色毫無波動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實在多餘,姓謝的根本不在乎大褚王朝的顏麵,這家夥對大褚皇族似乎十分反感,如果能讓皇族丟人,甚至可以推波助瀾,默默幫梵音寺一把。
“嗬嗬。”
謝玄衣笑眯眯說道:“丟人現眼,怪不得他人。再說,不是還有前輩嗎?再退一步,前輩不還有三成勝率嗎?”
“……”
鈞山扶額頭疼道:“所以你完全不打算出手?”
在苔嶺短暫交手,讓謝玄衣心底大概有了底數。
妙真的實力,應當和他在伯仲之間。
倘若火力全開,祭出【沉屙】,那麼覺醒三十一枚真言的鳴沙寶杖應該奈何不了自己。
但問題就是,當著大普渡寺那麼多人的麵,他怎麼可能祭出【沉屙】?
“基本不考慮。”
謝玄衣淡定回應,而後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在麵前搖晃:“除非前輩答應我一個條件。”
“???”
喜歡拐彎抹角的鈞山,第一次感受到拐彎抹角的可惡。
他咬咬牙,道:“……你先說。”
“西渡使團,迎接佛骨,傳頌佛法,與大褚年輕豪傑交手,隨後便要返回大離王朝。”
謝玄衣微笑說道:“所謂禮尚往來,無論大普渡寺的講道結果如何。這支使團在返回離國境前,都會得到大褚王朝的護送……”
鈞山怔了怔。
謝真這番話,其實大有深意。
大褚想要護送妙真使團返回離國,這個消息可沒有傳到鈞山耳中……目前無人知曉,這支西渡使團,在大褚會迎來這樣的“安排”。
換其他人,說出這樣的話,都值得質疑。
但謝真卻是書樓暗子。
看來,這招乃是陳鏡玄安排的“還禮”。
“有意思。”
鈞山真人緩緩地問道:“你們想借著‘送還佛骨’的名義,去一趟東邊的離國,把皇城丟掉的場子找回來?”
“場子未必會丟。”
謝玄衣當然不會告訴鈞山真人,這趟東遊不僅僅是送還佛骨,還有迎接“天子”。
“除非伱我出手。否則大褚無人是這妙真對手。”
鈞山真人搖了搖頭。
“若鈞山前輩願意隨謝某一同前去離國。那麼謝某可以保證,屆時大普渡寺的講道論法,不會出現前輩擔心的那種結局。”
謝玄衣直到此刻,終於拋出了自己的橄欖枝。
鈞山想利用他。
他也一樣想利用鈞山。
倘若要與妙真使團同行,前往離國,隻有自己一人,終究難以壓陣。
若有一位洞天無敵的轉世真人助拳。
二對一。
情況便不一樣了。
“你小子……”
鈞山真人忍不住笑了:“你是把自己當魚餌了,在這等我上鉤?”
“前輩。直鉤無餌,願者上鉤。”
謝玄衣微微一笑,恭敬道:“聽說離國風景不錯,前輩久居道門,何不出去看看?”
“先贏再說。”
鈞山真人擺了擺手,滿麵唏噓感慨:“當今世道真是變了,想當年師兄帶我長途跋涉,不遠萬裡,將大褚王旗插在了雪國山巔。當年我們與離國大修行者鬥法,打了十天十夜,誰都不願意退後一步。現在倒好,梵音寺在大褚皇城附近插旗叫陣,誰都不願向前一步。”
“現在世道的確是變了。”
謝玄衣聽出了鈞山的話意,但依舊無動於衷。
他看著熒城湖泊倒映的花燈,以平靜至極的語氣說道:“一座王朝想要讓黎民願意為之賣命,所要做的,可不止是喊幾句口號那麼簡單……這王朝是興是衰,不僅僅看子民為王朝做了什麼,也要看這王朝的掌權者,為子民做了什麼。”
世俗街巷間流傳著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人下人,要把自己當人。
人上人,要把彆人當人。
倘若大褚王朝效仿大月國,將舉國黎民視為草芥,如此王朝,又怎能值得子民為之赴湯蹈火?
“是這個理……”
鈞山真人稚嫩的麵孔,沒來由多出了幾分滄桑。
他眼中有遺憾,更多是可惜。
當今大褚王朝,執掌最高權力的那人乃是聖後。
聖後與褚清相比,實在算不上是一個“明君”,空置北境長城,召回北郡世家,諸如此類的昏招早已引起詬病,四境民怨沸騰,隻不過尚未到“反彈爆發”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