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
這是大褚王朝大街小巷常說的一句話。
來都來了,不如坐坐。
來都來了,不如喝上一杯。
來都來了……這塵世間有如此多的煩惱,可來都來了,為何不出去讓自己活得開心一些?
這,便是鈞山此刻的想法。
好不容易重新活出第二世,以他的性格,怎能甘心隱居道門之中修行一甲子又一甲子。
上一世。
他便是為了活出個自在,才選擇兵解重修。
“啪!”
謝玄衣當即舉杯,為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滿飲而儘。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謝玄衣微笑道:“鈞山道兄,有你相助,此次出使必定會順利許多。”
“你這臭小子。”
鈞山真人麵露無奈之色,緩緩將盞中涼茶飲儘。
這姓謝的,連稱呼都變了,道兄都喊上了!
不過,這稱呼他還蠻喜歡的。
鈞山記得很清楚,上一世他成就陽神之境,回到道門之後,宗內年輕後生看他的眼神是又驚又畏……他想要上前搭話,對方都恨不得行叩拜大禮,想找幾個能夠正常對話的弟子都難。
那個時候他便感到費解。
自己不過是修成了陽神,又不是成仙。
至於嗎?
後來他明白了。
修仙界弱肉強食,有人修行隻圖自己一個自在。
而有些人,就是為了得到這樣的眼神。
如今的道門,提及“崇龕”之名,絕大多數弟子都會露出這樣的神色……這種神色鈞山不喜歡,但崇龕師兄很喜歡。
大真人三個字,聽起來輕飄飄如鴻毛,但實際上重若泰山,能壓死人。
“還有一件事。”
謝玄衣握拳輕輕咳嗽一聲,沉聲道:“鈞山道兄應該清楚,這次出使,必不太平……我有諸多仇家。”
“……嗬。”
鈞山挑了挑眉,雙手環臂摟著紫霄飛劍,仰起頭來,靜靜待著後文。
他就知道。
這聲道兄不是白喊的。
“一旦離開大褚,必有仇家來襲。”
謝玄衣頓了頓,說道:“之所以請你同行,便是為了……”
“為了殺敵。”
鈞山輕描淡寫說道:“你那點小心思,能瞞得過誰?”
“道兄慧眼如炬。”
謝玄衣笑道:“這大褚王朝總有人不講道理……若隻有謝某一人,那些布局者必定毫無忌憚,可若道兄同行,這些人多少有些顧慮。”
鈞山真人相當於一位陰神級戰力。
除此之外。
這位老祖可是實打實陽神轉世,道門當今掌權者的師弟。
誰來襲殺,都要掂量三分。
“不必多言。”
鈞山抬起手,示意這些都不算什麼。
他沉聲說道:“此事本座心中已經了然……既然選擇與你一同出使離國,該做的事情,便一件不會少做。不過你似乎沒必要如此謹慎吧,妙真也在使團之中,這家夥的實力不容小覷,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我還要更強一些。”
“道兄這話說的……誰會嫌棄靠山多?”
謝玄衣笑著回道。
三言兩語,道兄已經喊得熟稔,對方聽得享受,自己也喊得開心。
“也是。”
饒是鈞山佯裝淡定,這眉梢喜色,已經壓不下去。
他沉聲道:“這些都是小事,使團具體何日動身?”
“快了,最多不過三五日。”
謝玄衣道:“如今聖後閉關,仁壽宮大陣鑄起,梵音寺使團不必叩見,這次出使要不了多久就會結束……”
聖後閉關的時間點很巧。
這省去了不少時間。
妙真西渡,隻為一件事。
開壇講道,收集氣運,為密雲拿下佛骨,開啟轉世之身。
既然目的達成,便沒有必要久留。
這幾日。
使團隻需要收拾整理一些細碎,便可以動身。
“很好。”
鈞山點了點頭,道:“我今日便寫信給道門……大普渡寺的氣運之爭,算是結了善果。道門瑣事處理,也需要三五日時辰。”
“前輩。”
謝玄衣卻在此時開口:“還有一事。”
鈞山不喜歡拐彎抹角:“說。”
他敏銳地捕捉到了謝真對自己稱呼的變化。
先前邀請自己同行大離,喊的是道兄。
而如今是前輩。
看來……這是鄭重的有事相求。
“若有可能,我希望前輩可以與我聯手,除掉一人。”
謝玄衣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你要殺元繼謨?”
鈞山真人眉頭皺起。
“……”
謝玄衣笑著問道:“前輩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我隻是隱於道門,並不是瞎了聾了。”
鈞山翻了個白眼:“你小子殺齊羽,說殺就殺了……想來隻有陰神境的仇人,才能讓你出口求我。這敵人也必定常住皇城,不然你也不會今日開口,思前想後,還能有誰?隻能是元繼謨。”
謝玄衣這一次不是虛情假意的恭維,而是態度誠懇拍了個馬屁:“前輩實在厲害,雖是道門真人,卻修出了梵音寺的‘天眼神通’。”
“少來。”
關鍵時刻,鈞山也不含糊。
他平靜說道:“想殺元繼謨的人很多,不少你一個,這些年都沒人成功……這家夥身上的保命手段,比你想象中要強硬。”
“哦?”謝玄衣收斂笑意,眯起雙眼。
“作為聖後最看重的孤臣,如果就這麼輕易死了……誰還願意當皇城最凶狠的家犬?”
鈞山嗤笑道:“姓謝的,說句掏心窩子的大實話,即便你以後晉升陰神,也彆動刺殺元繼謨的念頭。這家夥比絕大多數人想的還要難殺,若是龜縮於皇城之中,即便是陽神境大修士,也不敢說一定能夠穩穩殺之。”
的確。
皇城有聖後,有秦祖,還有武謫仙。
倘若陽神入城刺殺,反而會第一時間引起注意,需要顧慮許多。
“如果……”
謝玄衣頓了頓,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元繼謨離開皇城呢?”
鈞山不假思索道:“那也要看他離開皇城的範圍。他身上的保命寶器一旦生效,秦祖或者聖後當中的某一位,會立刻撕開空間趕到……隻要在中州地界,隻要不是陽神出手,他都能逃過一劫。怎麼,你能請動陽神?”
“……”
謝玄衣陷入思索之中。
“嗬嗬,我就說嘛。”
鈞山笑嘻嘻道:“大穗劍宮再寵你,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出麵乾預……光明正大刺殺元繼謨,就等於和聖後公開為敵。就算殺了他,之後該怎麼辦?這家夥不過是一條狺狺吠犬,不值得陽神出手。倘若我恢複了當年境界修為,也不會幫你乾這種事,不值當,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