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衣不知該怎麼解釋。
因為就連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荒唐。
上輩子,他殺人放火的事情可沒少乾。
有一次因為陰山惹了自己不快,甚至仗劍南下,屠了好幾座山頭,殺了數百邪修。
自己這樣的惡人,怎麼就參悟了“生之道則”?
是因為不死泉麼?
“……”
下意識的,他望向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本來該是提劍砍人的。
可轉世之後,卻不知不覺,救下了許多人。
就在不久前,紫青寶船被噬魂幡震擊之時,謝玄衣還用生之道則,幫助使團僧人恢複心湖平定。
“殺胚的弟子,參悟了生之道則,這就是佛門的因果嗎?”
鈞山真人輕聲一笑,略帶揶揄地拉長音調:“緣……妙不可言呐……”
“道兄,彆打趣我了。”
謝玄衣歎息道:“我這‘生之道則’參悟速度太慢,你可知有什麼辦法,可以加快道則的參悟速度?”
“這你要問禪師了,本座對‘生之道則’一竅不通。”
鈞山真人並沒有收斂笑意,反而繼續調侃說道:“話說回來……道則參悟本就不是一日之功,你才多大,還想參悟多快?姓謝的,得饒人處且饒人,差不多得了,按這個速度修下去,大家還活不活了?”
見謝真低頭陷入沉思。
鈞山真人咳嗽一聲:“其實,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嗯?”
謝玄衣抬起頭來,眼中燃起一縷光火,他雖是天才,可在修行路上也有困惑。
相比之下,鈞山真人這一點就要強不少。
他畢竟是一位陽神,活得久,見得多。
“許多年前,道門弟子需要修行五行之術。”
鈞山豎起一根手指,緩緩說道:“你應該清楚,金木水火土,但凡能夠參悟執掌一條大道,也是一等一頂級的道境……門內弟子為了修行五行之術,一度苦不堪言,某些頂級天才天生具備‘靈根’可以修行極快,而那些庸俗之才,便隻能一步一個腳印。那時候的道門掌教為了讓門內弟子可以更進一步,在‘天元山’內締造了一座五行秘境。”
“五行秘境?”
謝玄衣皺起眉頭,直至現在,他也沒聽出鈞山想表達什麼。
“參悟‘火之道則’的弟子,可以在天元山內,吸納地火,宛如置身火山之內,感受天地之間最濃鬱的火行元素。”
鈞山真人笑道:“相比於‘滅之道則’,你對‘生之道則’的參悟就顯得天資平庸……你想要加快修行速度,就需要更進一步的感受‘生之道則’。”
謝玄衣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他好像有些明白鈞山的意思了。
仔細想想。
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個道理。
自己前世的修行,實在太過順遂。
滅之道則仿佛是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參悟起來毫無瓶頸,也無堵塞。
原因便是,參悟道則之後,謝玄衣四境遊離,不斷問劍,不斷對決,滅之道則處在這樣的“親和環境”之中,自然而然地水漲船高,就這麼飛快修至了圓滿,凝落成為大道!
中途偶爾有所停滯,謝玄衣便提劍去一趟南疆!
屠掉陰山一座山頭。
滅之道則便能打破瓶頸,更上一層樓。
殺人,可以加快凝練“滅之道則”。
而反過來……
想要凝煉“生之道則”,就需要救人。
“陰神境後,道則徹底凝成大道,這才是真正的修行開始。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大概需要像當年的禪師一樣,救下許多人,才能徹底參悟‘生之道’。”
鈞山真人摸著下巴,嘖嘖感慨:“真不敢想……你放下飛劍,懸壺濟世,該是什麼模樣?”
救下許多人,才能凝煉“生之道”?
這……著實有些為難自己了。
謝玄衣臉色變得難看了些。
……
……
離開衢江,果真一路太平。
使團一路東行,一日之後,終於順利離開褚國,抵達了離國邊境——沅州。
相比於褚國。
離國顯得有些荒涼。
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山林樹木也顯得有些荒蕪,四處可見焚燒過的痕跡。
“這些年沅州匪患嚴重。”
“陳翀執掌大權之後,其麾下的‘羽字營’摧枯拉朽拔除了沅州官道沿山的匪窩,隻可惜流寇之患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治理的……沅州接連幾年都是大旱,饑荒,再加上瘟疫,這裡的百姓活不下去,便自然而然隻能選擇提刀上山,淪為倭寇。”
特執使鐵瞳對車廂內的眾人解釋:“這些年,離國多次派出使者,來到褚國和談,希望大褚皇族可以為沅州輸送物資,救救這些難民……但接連幾場談判都以失敗告終。”
“為何?”
鄧白漪不忍去看路邊枯瘦如柴的餓殍,這一路所見的場景,著實有些觸目驚心。
如今已是新春,可惜這些人沒有熬過寒冬。
“該救他們的,應該是離國人。”
鐵瞳平靜說道:“沅州,婺州,虞州這三州雖然貧瘠……但毗鄰的‘乾州’則是相當富饒。沅州饑荒死再多人,都與大褚無關。”
“也是。”
鄧白漪輕歎一聲。
皇城的選擇,並不出乎她的意料,離國的災荒理應由離國人出手拯救。
即便大褚當真施了援手。
那些賑濟糧食,又有多少,能夠落到這些難民手中?
道理她都懂。
隻是眼前的畫麵,著實觸動了她的心弦,許多年前,北郡饑荒之時,也是這樣。
這些人就這麼死了……
“果然,天底下沒有白白掉下來的餡餅。”
謝玄衣合上車簾,緩緩說道:“太平年間,陳翀能成為離國最年輕的上柱國,背後一定有諸多隱因……如今他雖是三州共主,但手裡卻握著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是。”
鐵瞳感慨:“窮山惡水出刁民,沅州民風彪悍,不遵律法,極難管教。陳翀剛剛接手這三州,所有人都在等著看他的表現。不過單單從除匪這一點來看,還算頗有收效。”
“真搞不明白,哪來那麼多破事?”
鈞山真人皺眉看著枯萎的遠山:“以大離皇室的底蘊,解決所謂的乾旱,難道還是什麼難事麼?隨便請一位陽神,以元力催動‘雨符’,一日功夫就可降下一城風雨,最多半年,這沅州乾旱便可迎刃而解。”
“說得好。”
謝玄衣淡淡道:“若是道兄恢複了陽神修為,可願施此善行?”
“我?當然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