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公?”
密雲滿是不解,他不明白,謝真為何不讓自己動用因果道則?
“再動用道則,你會死的。”
謝玄衣麵無表情道:“你的神海,不足以支撐這第三次道則的推演……忘了先前我們說好的約定嗎,等你養好神魂,幫鈞山道兄看清‘天元山’的情況。”
“我……”
密雲嘴唇顫抖,不知該說什麼。
鈞山真人更是神色複雜,他愁眉苦臉小聲嘀咕道:“老子還看什麼天元山,能活著離開棲霞山就不錯了。”
雖是如此說,但這句牢騷,他以神念控製著,沒讓密雲聽見。
因為他也看出來了,連續多次使用因果道則,這小家夥的神魂,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臨界點。
若是再強行動用“因果”,或許密雲的神海,會先一步崩潰。
小家夥死了。
這趟東行,這場困鬥,還有什麼意義?
“等等……”
“前麵似乎有‘燭火’!”
一直沉默的鄧白漪,忽然開口。
她手中持握著破瘴符,這符籙並沒有辦法破開納蘭玄策布在棲霞山的大陣,但至少能夠開辟出一條十數丈的清明之路,而且還能感應四周的“生氣”與“殺機”。
此刻。
破瘴符劇烈震顫起來!
飛劍驟然減速!
謝玄衣和鈞山真人瞳孔收縮,兩人為了逃避追殺,不暴露視野,刻意將飛劍速度降得極低,幾乎是貼地而行,此刻正在一片竹林之中穿梭,劍氣如流星疾掠,被逼無奈,隻能猛然勒停。
竹林大霧,擋住了兩人神念。
破瘴符的光華,也被這層淡淡的灰暗之霧擋住。
但說來古怪……
這神念,符籙,都無法探入。
偏偏肉眼,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這層霧氣,風吹即散,竹林之中,似乎擺了一張細長竹桌,上麵置了一壇老酒,三枚瓷碗。
然而最古怪的是。
此刻竹桌對麵,坐著一個衣衫工整,麵容中正的年輕儒生。
風吹過。
青衫搖曳。
年輕儒生以酒壇往瓷碗之內添加酒液,神色平靜,眼觀鼻鼻觀心,好似老僧入定,又好似靜待故友,早就知道有人要來……一共三枚瓷碗,他一一將其斟滿,並不去飲,而是緩緩抬頭,望著竹林霧氣的儘頭。
“……”
謝玄衣望向鈞山,鈞山也望向謝玄衣。
兩人迅速交換了念頭。
“這家夥是納蘭玄策布下的刺客麼?”
鈞山真人眯起雙眼,有些困惑地開口:“此人很古怪啊……我在他身上,既沒感受到元氣,也沒感受到殺氣。”
謝玄衣神色凝重。
鈞山的感應,和自己一樣。
那不合時宜出現在此的年輕儒生,身上沒有殺氣,也沒有給自己危險的感覺。
心湖感應沒有觸發。
但,這未必意味著安全。
“這家夥太怪了,要不我們繞道吧?”鈞山真人下意識就要調轉方向。
“沒區彆。”
謝玄衣深吸一口氣:“納蘭玄策既然在棲霞山布下了層層埋伏,逃到哪,都一樣……不如賭一把。”
他先前選擇這條路,便是在賭!
如今,他選擇再次相信自己的心湖判斷!
飛劍輕輕錚鳴一聲,落在地上。
謝玄衣向著那張竹桌走去,年輕儒生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對視,後者臉上帶著淡淡笑意,自對視之後,視線便沒有從謝玄衣的臉上挪開。年輕儒生抬起手來,做了個坐的手勢,但謝玄衣並未落座。
“抱歉,我不是來喝酒的。”
謝玄衣站在了竹桌前,柔聲道:“我是來問路的。”
“……”
年輕儒生並未開口。
他隻是仰首望著麵前的黑衣少年,臉上的笑意十分溫和,令人如沐春風。
他以青衫衣袖,替謝玄衣擦了擦竹桌一旁的蒲團,而後再次伸手,做出了一個友好的,邀請的動作。
謝玄衣仔細打量著年輕儒生的衣袖,衣領。
他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這座山,霧太大,離開的路……道友知道麼?”
儒生笑著點了點頭。
他第三次做出手勢,隻不過這一次,不再是邀請謝玄衣坐下,而是點了點麵前的三碗酒,擺出端碗飲酒的模樣。
隻不過動作做到一半,就被打斷。
“你小子……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鈞山真人馭劍落定,他火急火燎來到竹桌前,顧不上儀態,坐了下來,端起三碗酒,咕隆咕隆猛灌了下去。
“???”
鄧白漪和密雲神色複雜。
謝玄衣眼角也微微跳了跳。
“酒老子喝了,路在哪?!”
鈞山真人打了個酒嗝,道袍重重一拂,酒盞落在竹席之上,發出璫的脆響,這酒勁氣極大,堂堂道門轉世真人喝了,竟也是麵頰生出紅暈,說話語氣都變得渾濁了些。
年輕儒生怔了一下,怔怔看著麵前的空蕩酒盞,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
顯然,他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