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主希望你平安。”
這句話看似十分誠懇。
但……實則諷刺。
謝玄衣向來不相信陸鈺真所表露的善意。
“你應該知道,我沒什麼耐心。”
謝玄衣並不準備深談下去,這場陰神中境自爆已經吸引了不少注意,很快靈渠城就會來人查看。
“好吧,道主交代過,不可與小謝大人為敵。”
楚蔓有些無奈。
她笑了笑,不再賣關子:“大褚王朝的部署已經被道主摸透,三條戰線,兵分三路,攻打‘純白山’。小謝大人所在的靈渠城乃是西南戰線駐點,一旦踏入南疆,便由合歡宗‘千緣道人’負責接引……楚蔓所言,可有錯誤?”
“……”
謝玄衣皺了皺眉。
他知道,紙人道的情報能力極強。
可沒想到,大褚寶船剛剛出發,陸鈺真便已儘數洞悉分布。
“大戰在即,靈渠城尚在歌舞……”
楚蔓望向遠天,絲毫不掩蓋語氣中的譏諷:“要不了多少時日,這些人便會領教紙人道的手段,小謝大人,以你身份,何必與這幫蟑鼠之輩同流合汙?”
“我如何行事,輪不到你來教導。”
謝玄衣麵無表情:“如果以本尊相見,你此刻已是一具屍體。”
楚蔓笑了笑,並不在意。
“如今純白山三麵迎敵,這一戰比起十年前的北海之戰,仗勢隻大不小……”
“不過對道主而言,想要取勝,易如反掌。”
遠天流光之聲漸起。
楚蔓眯起雙眼,緩緩向後退去。
她不忘行了一禮,最後一遍溫聲細語地留下告誡:“小謝大人,你應該遠離這一戰……現在,還來得及。”
說罷。
白紙翻飛,化為灰燼。
謝玄衣深深注視著楚蔓離去方向,隱約覺察到了一些不對。
靈渠城的修士已經來到附近。
他搖了搖頭,當即馭劍離開。
……
……
城主府。
宴罷,喧囂散儘,隻剩冷清。
一身寬大雲袍的宗弼,坐在閣樓藤椅上,他神色凝重,隔著欄杆遠眺,注視著遠天掠起的一道道劍光。
這一宴本該持續更久,隻不過城郊似乎發生了些“意外”。
葉清漣馭劍離席。
其他人也紛紛追了出去。
宗弼派遣兩位得力下屬前去,他自己留在城主府中。
幽幽寒風掠過。
酒意儘數吹散。
四下無人,宗弼取出一枚紅潤令牌,傳出神念。
“是你們的人做的麼?”
令牌沒有回訊。
但寒風卻忽然變得迅疾起來,一雙年輕有力的手掌從黑暗中伸出,輕輕搭在了他的肩頭。
“……?”
宗弼瞳孔收縮。
這裡是他的住所,整座靈渠城法陣看守最嚴密的地方,取出那枚令牌前,他的神念一直籠罩整座閣樓。
“宗大人。”
背後那位年輕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輕。
卻讓宗弼渾身汗毛炸起。
“閣下何人?”
宗弼的神念籠罩整座閣樓,他將神念凝聚落在一處,卻看不清背後那片黑暗陰翳。站在自己藤椅背後的那個年輕人,仿佛與黑夜融為了一體。
“不重要。”
謝玄衣推著藤椅,緩緩往前走了兩步。
剛剛那場刺殺發生地很突兀。
也很巧。
如今整座靈渠城的強者都被城外的“陰神”自爆所吸引,宗弼恰好留在城主府,這是難得的機會,謝玄衣返回靈渠城後便直接來了此地。
一切都比預想中順利。
“轟!”
交談間,靈渠城煙火衝霄。
一刹那,閣樓被火光照耀。
但這如海潮般洶湧而來的煙花光火,最終隻停留在藤椅之前,將宗弼照得滿麵生光。
這無數璀璨光華沒有照亮謝玄衣麵孔。
隻照出一雙按在藤椅上潔白如玉的手掌。
“不必擔心,你現在還不會死。”
謝玄衣低頭瞥了眼宗弼右手袖口,緩緩道:“如果你願意配合,你還能活很久……”
宗弼麵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仿佛是感受到背後人目光的凝視。
他默默收起了袖口滑落的匕首。
“需要我怎麼配合?”
宗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變得平靜下來。
“接下來我會使用‘駐魂術’。”
謝玄衣溫和地說:“不要抵抗,放開紫府。”
駐魂術。
與搜魂術一樣。
乃是臭名昭著的魔宗功法!
駐魂術一旦發動,受術者的神海便會被破壞……此後是生是死,便隻在術主一念之間!
“什麼?!”
宗弼雷霆暴怒:“你不如殺了我!”
他瞬間攥攏匕首,擰身刺出。
站在黑暗中的年輕人仿佛早就猜到了會有這個動作。
謝玄衣出手速度比宗弼更快,他微微偏轉頭顱,躲開這一縷殺意,而後雙手交錯,瞬間將匕首奪下,緊接著反手一刀將其紮入宗弼肩頭。
這一切發生太快!
從襲殺,到反殺……隻發生在一瞬間!
下一刻,兩人便恢複了先前的姿勢。
謝玄衣依舊是悠閒輕鬆,推按藤椅的姿勢。
而宗弼則是整個人癱坐在椅上,隻不過他肩頭卻是插了一把銀白匕首,整個人麵色慘白,呼吸沉重。
“如果你真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謝玄衣平靜道:“雖然書樓希望你活,但你畢竟隻是一個‘小角色’……沒有人真正在意你的生死。”
剛剛交手的時間很短。
但宗弼還是看清了那個年輕人的麵孔。
他艱難地穩住身形,聲音沙啞道:“你……是謝真……”
今夜城主府設宴,給皇城修士接風洗塵。
隻有謝真一人沒有出席。
對於這個消息,宗弼心中一直感到不安,謝真名聲太大,天驕榜第一,大穗劍宮玄水洞天新主,這樣的人物不出席酒宴,其實就是一種態度。對此他刻意請教了百花穀少穀主葉清漣,後者讓他放心,並且告訴他,謝真不出席,隻是因為不喜歡吵鬨環境。
但無論如何。
宗弼都放不下這個心。
這就是為什麼,城郊發生如此“動靜”,他堅持留守城主府的原因。
他知道。
三大宗恨透了謝玄衣。
仇恨是會轉移的……如果謝玄衣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這麼死在北海。
那麼一切其實已經結束。
可是謝玄衣偏偏教出了一個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