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紙屑如雪從天頂傾落,謝玄衣頭頂那尊武道神胎雙手倒持劍氣,輕輕杵地。一片籠罩方圓十丈的清淨之地就此圈出,然而寒意還是陸續滲入這方天地,這些白紙當真如雪一般,紛紛揚揚,輕薄似絮,遇水即化。
很快,整座小山都被紙雪覆了一層。
這時候元苡才注意到,如今落腳的荒蕪小山,似乎也是許多年前修築的一座“占腳山”,雖然雜草橫生,背後卻矗著一座小亭,上麵還懸掛著生鏽腐敗的匾牌。
“下山之後,一路西行。”
謝玄衣輕聲開口,將那根枯枝塞入元苡手中。
少女怔了怔。
“不要回頭,如果遇到邪祟,就用它出劍,這裡蘊了一縷滅之道境。”
謝玄衣回過身子,望著那座破敗小亭,緩緩說道:“……陰神境下,沒人能夠扛過這一劍。”
“小謝先生要留在這嗎?”
元苡抱著枯枝,咬了咬嘴唇,不願就此離去。
漫天紙雪從天頂灑落。
這本該是極美的一副畫麵,但在此刻卻顯得格外蕭瑟。
元苡感到了一陣冰冷……即便是先前麵對陰神境肖祈,也不曾有過這般感覺。
這些慘白紙雪,落在天地間,並不好看,反而有些滲人。
“有人想要見我一麵。”
謝玄衣低垂眉眼,平靜說道:“情願犧牲已經潛入百花穀的陰神境暗子,也要請我來純白山一趟……這一麵,恐怕不得不見了。”
謝真所說的話,元苡隻聽懂了一半。
但不重要了。
她能感覺到——這些紙雪攜帶的蕭瑟之意,儘數落在了小謝先生身上。
自己所承受的寒意恐怕隻有十之一二,或許更少。
不遠處那座被白雪覆蓋的慘白小亭,年久失修,在夜幕中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元苡覺得自己產生了錯覺,那裡明明一片空白虛無,卻在風雪呼嘯之中,折射出了扭曲的影子,像是有一尊高大幽暗的孤魂野鬼坐在長亭最深處……
或許那裡真的坐了一尊鬼?
無論如何,自己留在這裡都隻能妨礙小謝先生,成為累贅。
元苡深吸一口氣,做出了決斷。
她抱著枯枝,小心翼翼地後退。
“小謝先生……要小心。”
謝玄衣沒有回首去看少女離去的身影,也沒有開口多言。
他隻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
……
這座白紙呼嘯的小山,很快便隻剩下一人。
謝玄衣頭頂的武道神胎,保持著倒持劍氣姿勢,肩頭落滿了一層紙雪。
他並沒有動,隻是靜默看著小亭。
之所以保持靜默。
是因為希望一切維持原樣。
謝玄衣的神念,始終籠罩在元苡身上,小姑娘的下山路十分順利,或許是懷中那根枯枝散發的劍意足夠淩厲,又或許是先前那番叮囑被人聽了去,後來的漫天紙雪,沒有落在她的肩頭。
元苡下山之後,身形逐漸遠去。
確保少女離開之後,謝玄衣終於開口。
“既然隻是為了見我,那麼其他人便不重要……”
他看著小亭,認真說道:“我奉勸你不要打元苡主意,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你一定會死,而且會死得很慘。”
“哈……”
亭中傳來一道輕笑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