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城,侯爵府,東院。
年尚遊站在李伴峰對麵,碘的笑著。
李伴峰也笑:「大學士,又來了,事情商量的怎麼樣了?」
年尚遊的胡須顫動了兩下,語氣之中滿是羞慚和無奈:「王爺,我家主人答應了。」
「又答應了?」李伴峰表示沒聽懂,「都答應什麼了,你給我說說。」
年尚遊深深吸了一口氣:「王爺,這非得我說出來麼?」
「你不說出來,我也聽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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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尚遊咂咂嘴唇,點點頭:「行,我說,封地的事情,我們家主人答應了,
囂都封給您,事前簽契據,事後下文書!」
「好!」李伴峰讚歎一聲,「回去和你家主人說好,讓他把東西都準備齊全,來普羅州找我。」
「普羅州?」年尚遊一晃鱸魚腦袋,「這可不行,我家主人是大商王族,不能來普羅州,於禮不合。」
李伴峰一皺眉:「大學土,聽聽你自己說什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說禮?」
年尚遊道:「那咱們就不說禮儀,說點實在的,我家主人是純血的內州人,
他要是來了普羅州,貨郎能饒他麼?」
李伴峰笑道:「這事你不用擔心,咱們既然是做生意,肯定有最基本的保障,隻要你家主人彆動了歪心思,彆帶來不該帶的人,我可以保證他在普羅州的安全。」
年尚遊道:「這不行,我們家主人有過吩附,生意得在朝歌做,彆的地方一律不行,這件事沒得商量。」
「沒商量,你還來找我做什麼?等你商量好了再說。」李伴峰起身要走。
年尚遊攔在身前:「王爺,我求您聽我一句,就一句,不是我們沒誠意,是因為一脈三枝,有一枝不同意做這趟生意,
咱們隻能趁著那一枝睡著的時候才能動手,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出來,能有什麼辦法把他帶到普羅州,
王爺,話說到這個地步,您已經知根知底了,您是明理的人,我這些日子拚上性命,也就想做成這一件事,我求王爺再仔細想想,這趟生意確實不能在普羅州做。」
李伴峰盯著年尚遊看了片刻,點點頭道:「你在無邊城等我消息。」
看李伴峰這有緩和,年尚遊千恩萬謝,把李伴峰送出了院子。
李伴峰也確實得給點緩和,經過一係列試探,他已經推算出了年尚遊的主人。
要一等兵刃,要新地,要封地,對方都能給得起,站在年尚遊背後的,明顯就是商國當前最有權勢的人。
商國最有權勢的人明顯就是喬毅,但喬毅不是一個人,因為他不止一個頭。
他有三個頭,其他兩個頭平時不能主事,甚至大部分時間都沒有控製身體的資格,但現在喬毅因為祭壇的事情陷入了困境,對身體的掌控力減弱了,對整個商國的掌控力也減弱了,這種情況下,另外兩個腦袋就有了想法。
「假設是朱進和謝功想要和喬毅分開,喬毅肯定不會來普羅州,這個狀況確實沒法改變。」李伴峰把當前的情況告訴給了唱機。
之前兩個人謀劃時,唱機也想到了這一步:「他要是不來,相公就得把臉不大帶去內州,可如果臉不大出了閃失,事情可就大了,
小奴之前也提醒過相公,臉不大要是落在內州手上,卻比老火車的事情還要棘手。」
李伴峰點點頭:「所以這事兒不能有閃失,我先去和臉不大商量一下。」
到了三頭岔,李伴峰直接去了新君府邸,臉不大正逼著燈泡和中二喝油。
燈泡能堅持的住,一連喝了三碗。
中二差點火候,喝了不到兩碗,扛不住膩,差點吐了出來。
李伴峰聞著油味,直皺眉頭:「兄長,這也算是修行麼?」
臉不大挺起胸膛道:「這當然是修行,還是最關鍵的修行,我正在教他們技法。」
李伴峰還是沒理解:「技法是這麼學的?」
臉不大把李伴峰帶進了裡屋,一揮油膩膩的袖子,屋子裡遍布油脂,隔絕了聲音。
「老七,你給我帶來那些瓜子兒實在太好用了,也不知道是哪個人才研究出來這麼好的東西。」
李伴峰深表讚同,潘德海人品不怎麼樣,但他確實是人才。
臉不大拿出一把瓜子,遞給了李伴峰:「這是我按他的法子培育出來的瓜子,這瓜子裡邊帶著技法,有的技法能用,有的技法能學,就看你拿的是什麼樣的瓜子,
油修技太難學,我用能學的瓜子,榨了瓜子油給他們哥倆喝下去,他們很快就能把技法學過去。」
李伴峰默然片刻,突然兩眼放光:「兄長,你說技法能用,是什麼意思?」
臉不大略帶鄙夷的看著李伴峰:「這還用問什麼意思?這不明擺著麼,你帶過來的瓜子,有虛懷若穀之技,我培育出來的瓜子,自然會有油修技。」
「都有什麼技法?」李伴峰的眼神越來越明亮。
「技法很多的,看我怎麼培養,老七,你這是怎麼了?」臉不大覺得李伴峰的目光,有點太熱切了。
李伴峰乾脆直說:「我想把一個三頭人,變成三個人,這個技法能放在瓜子裡麼?」
臉不大微微點頭:「能是能,但這裡邊有風險。」
「有什麼風險,你仔細說說。」
臉不大拿了小瓷瓶,對李伴峰道:「好比說這裡裝了一瓶瓜子油,你拿去給他們喝了,他們喝下去之後,不會立刻分開,而是會陷入昏睡,
睡著之後,他們骨肉皮膚,連著五臟六腑,全都要分開,這下就非常的區險,能熬過去就算成了,熬不過去就算沒了。」
李伴峰拿過瓷瓶道:「這是瓜子油帶來的風險?」
臉不大點點頭:「瓜子畢竟沒多少靈性,用技法的時候掌握不好火候,娟子他們能順利分開,那是因為我親自用的技法,分寸拿捏的妥當,
用瓜子油把人給分開,分寸拿捏成什麼樣子,可就不好說了,要是對方體格精壯還行,要是身體虛弱,怕是連五成把握都沒有。」
喬毅、朱進和謝功的狀況,屬於哪一種?
很明顯,他們現在挺虛弱的。
李伴峰如果把臉不大帶去朝歌,臉不大要承擔很大的風險,整個普羅州都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可如果不把臉不大帶過去,喬毅就要承擔很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喬毅可能就死了。
喬毅要是死了,可怎麼辦?
他死了不也挺好的麼?
那就把風險留給喬毅吧。
臉不大用了兩天時間,給李伴峰榨了一小瓶瓜子油,交給李伴峰的時候,臉不大反複叮囑:「老七,這油十天之內必須喝了,否則就沒用了,
你可千萬看好火候,能撐得住,就喝一瓶,撐不住,就喝半瓶。」
李伴峰道:「喝完了半瓶,藥效不夠,隻分了一半該怎麼辦?」
臉不大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分不開也無妨,先對付著,咱們以後再想辦法。」
李伴峰打趣道:「要是瓜子油還有剩,我就喝了吧,沒準能分出來兩個李七。」
臉不大搖頭:「尋常人喝了沒用,最多能喝出點油香味,我這技法不是把人拆開,是把人滑開,
三頭人好比一朵花長了三個花瓣,隻要油加夠了,一滑就能掉下來,掉下來就算分開了,你這一朵花上就一個花瓣,掉下來還是一個花瓣,再怎麼滑也沒用。」
臉不大表達的有些抽象,李伴峰沒聽懂他的意思,隻記住了一個結論,尋常人喝了瓜子油沒用處。
李伴峰帶上瓜子油,回了無邊城,與魚學士約好了時間。
年尚遊高興壞了:「王爺,您放心,您去朝歌這一趟,所有事情都由我家主人安排,絕不會讓您有半點閃失。」
李伴峰笑而不語,如果去朝歌出了閃失,這閃失大概率就出在他家主人身上。
年尚遊回了朝歌,很快就來回信,時間定在了三天之後。
李伴峰要再闖朝歌,唱機有些擔心:「相公啊,謝功和朱進都不是善類,無論事成與否,他們都不會放過你,況且喬毅到底是什麼心思,現在還不好捉摸。」
「娘子放心,我有把握。」李伴峰從紅蓮那裡拿到了最狠的契紙,跟著年尚遊,去了朝歌。
朝歌五重門,何家慶假扮成護衛,潛入了文淵閣。
護衛的人數確實增加了一些,但沒有左安娜說的那麼誇張,何家慶估算了一下,也就比以往多了三四成。
聽著其他護衛閒聊,何家慶得知一部分護衛被調到了彆處。
朝歌出什麼大事兒了,連文淵閣的護衛都能調走?
守衛文淵閣的,據說都是喬毅的親信,對喬毅而言,還有什麼東西比文淵閣的契書更重要?
這些疑點暫時無從判斷,當務之急,是找個機會把契書偷出來。
李伴峰到了朝歌三重門,三重門裡遍布酒肆、茶樓、戲院,李伴峰進了一座戲園子,跟著年尚遊到了二樓雅間。
戲園子裡沒有戲子,也沒有客人,一直走到雅間門口,李伴峰隻看到了一名侍衛。
這名侍衛長得不算高大,穿了一身花斑硬甲,四肢短細,上唇兩根胡須長得倒是挺長。
看模樣,這應該是一隻蝦,這樣的衛兵明顯適合水戰,在戲園子裡做護衛,
貌似不利於他發揮長處。
不過這事兒也能理解,能在這個地方做護衛的,必然是親信,就算不是最能打的,也得保證是最可靠的。
進了屋子,李伴峰看到一道慢帳,推開慢帳再看,喬毅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朱進和謝功都在一旁醒著。
朱進對李七道:「你最好手快點,我們大哥睡了好一會,難說什麼時候醒過來。」
李伴峰微微皺眉,朱進頤指氣使慣了,卻忘了他在跟誰說話:「我也想快,
定錢帶來了麼?」
朱進有些不滿,沒等他開口,謝功搶先一步說道:「尚遊,把定錢呈給殿下。」
年尚遊先拿來三份契據:「這三份契據對應三件一等兵刃,兵刃都在囂城放著,事成之後,殿下即可去囂城收貨。」
李伴峰點點頭:「這麼說來,囂城已經是我的封地了?」
年尚遊又拿出來一份契據和一份文書:「囂都的文書和契據都準備好了,自今日起,這就是殿下的封地了,
還有一座動城,眼下就在岸邊等著,事成之後,且帶著殿下趕赴囂都。」
李伴峰連連點頭,又問道:「新地呢?」
年尚遊拿來了十對契書交給了李伴峰:「請殿下驗看。」
李伴峰認真檢查了一遍,契書這東西他十分熟悉,這些契書確實是真的。
年尚遊道:「剩下十對契書也準備好了,等事成之後再交給殿下。」
「好!」李伴峰對這份態度十分滿意,他從懷裡抽出一張契書,對朱進和謝功道:「簽了吧。」
這張契書的用紙,是紅蓮煉製的最狠契紙,由判官筆親自執筆寫成,各項條款滴水不漏。
朱進不擅長看文書,謝功認認真真看了一遍,有些疑問。
契書上明確規定,事成之後,該給李七的新地、封地、一等兵刃,一件都不能少,這個寫的沒毛病。
除此之外,還必須保證李伴峰及其隨員在朝歌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