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鳶在外忙了一天,剛回來在銅盆裡洗了手,伸長了雙臂,任妻子給他將繁複的外袍換成了柔軟常服,這才坐下接過她遞來的茶喝一口,喘了口氣兒,“甘州首富顧娘子。”
時安夏腦子迅速轉了一圈,“你聽岔了吧?那麼好的人,怎能看得上……”
要把“父親這個窩囊廢”幾個字咽下喉,還怪費力的。
岑鳶笑道,“你父親那皮囊很能惑人,隻要他不犯蠢,就坐那不動,還是賞心悅目的。”
時安夏氣笑了,“他哪天不犯蠢!”
甘州首富顧娘子!這人她見過一次。
前世北翼大獲全勝後,朝廷論功行賞,所有在戰時捐錢出力的大戶齊聚一堂。
當時惠正皇太後封甘州首富顧娘子為玉光夫人,實因顧娘子把全副身家儘數捐給朝廷,然後帶著家人回鄉下種地種花去了。
後來又成了養花大戶,真就是做一行成一行,乾一行愛一行。
這是甘州的驕傲。
當時惠正皇太後單獨接見顧娘子的時候問她,“還有什麼要求嗎?”
老邁的顧娘子問得天真,“玉光夫人算爵位嗎?”
惠正皇太後一愣,遂點頭,“當然算。”
得知顧娘子在意,或者說,行商了一輩子的顧家在意爵位的名頭,她才悄悄讓人把玉光伯爵位後補上去。
說白了,也就是戰後國庫空虛,拿不出更多的銀子來補償,才會封些虛位表示朝廷記得他們對北翼做出的貢獻。
就算這樣,顧娘子也是歡天喜地,一腔赤誠,並不在乎自己曾經捐掉的財富能得到多少補償。
也因為如此,惠正皇太後每每想及,心裡越發愧疚。
時安夏喃喃道,“顧娘子看上了我父親,我想,我知道她真正要的是什麼了。”
岑鳶不解,“是什麼?”
他隻以為顧娘子就是單純看上時成軒那副好皮囊。畢竟他這嶽父吃穿不愁,傷不入心,雙眼一股愚蠢的清澈,還真是透著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氣。
時安夏解釋,“我父親雖不是侯爺,但也是建安侯爺的父親。”
她哥哥時雲起在孝期滿一年後,就自動襲了爵。如今已不是世子,而是真正的建安侯爺了。
岑鳶有些詫異,“你是說顧娘子想通過嫁你父親,實現階層跨越?”
時安夏覺得這個猜測應該最接近真相,“也就陳濟康不珍惜,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在北翼從商賈實現過階層跨越的就兩家,一是陳家,二是明家。士農工商的等級,使得商賈有錢以後,做夢都想往上爬。
岑鳶道,“陳濟康是根本不知道晉了爵以後要如何自處,總以為京城盤根錯節就該站位。誰知站位也不擦亮眼睛。”
“陳三叔怎樣了?”
“陳三叔比陳濟康踏實得多,又回玉城了。他說過年的時候回京城,到時來拜訪你。”
陳三叔頂替了陳濟康,襲了富國男爵的爵位。
“他是長輩,該我去拜訪他的。”隻要長輩不作妖,時安夏不介意給足麵子。
給夫君看重的長輩麵子,就是給夫君麵子。記得陳濟康剛入京時,她也是給足了尊重的。
時安夏忽然想起來,“對了,父親要成親這消息你從哪兒得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