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澤野義興鎮。
舟往來,水鳥穿梭,急烈的馬蹄帶動落葉,讓漁欄的年輕小夥挺直腰板,抬頭望去。
「喜報!喜報”
青石街上,烏黑駿馬疾馳而過,緹騎揮舞馬鞭,大報喜訊。
不消片刻,長街儘頭,陳兆安帶領鄉民團團圍住。
緹騎也不惱,知曉鄉民要詢問何事,勒馬而停。
「陳鄉老!」
「張大人!」陳兆安為人群簇擁,快步上前,問出了鄉民最為關心之事,「您口中的興義伯,
可是我義興鎮的梁大人?」
緹騎拉了拉馬鞭,故意取笑:「早聞義興鎮陳鄉老是個明事理的,莫非不知王公貴族封號不可相重!”
「封號自不相同,擔心取音相似,年紀上來了,多有耳背。」
「哈哈哈,放一萬個心吧,正是咱們平陽府的梁大人!楊宗師的高足!梁大人開我大順先河,
聖皇大喜,故大脯天下二日!」
鄉民欣喜對視。
有性子急的當場梗長脖子喊了出來。
「免賦沒有?」
「有!」緹騎大笑不斷,駿馬原地轉上一圈,「此次不止平陽府附郭縣,除開瀾州,整個平陽府一十四縣,包括鮫人江川,凡人頭稅,俱免三年!”
「好!」
長街歡呼。
「梁爺威武!」
「梁爺仁義!」
三年三年又三年!
再度免賦的狂喜湧上心頭,狩虎三年免賦剛完,今年初夏交了一次糧,沒想到又迎三年!
全天下有比義興鎮更好的地界?
「梁爺升官了沒有?」
緹騎搖搖頭:「這我不大清楚,以梁爺本事,想必是升了的,倒聽說楊宗師和楊夫人封了誥命,當廷冊封的,事後連仙去的生父生母也有封賞,光宗耀祖!」
話音未落。
砰!
直挺挺的砸地聲響起。
眾人聞聲回頭,但見一個婦人拚命拽著自家吐白沫的漢子,意圖從地上拉起。
「哎呀,當家的!咋地了,你快醒醒!快醒醒!”
定睛一望。
「梁廣田?」
「他——暑了?」
翌日。
「大夫,大夫,他咋樣了?」
梁廣田蜷縮在床板上,捂住胸口,牙關咬緊,斯哈斯哈地大喘氣。
大熱天,竟像大冬天似的發抖,床板哢噠哢噠直作響。
昨日緹騎報喜,義興鎮所有人都歡天喜地,唯獨梁廣田聽聞梁渠死去的父母得了封賞,噗通一聲僵倒在地上,不著涼,不生病,當晚便發起高燒,鎮上人全說中了邪。
「急火攻心,發了癮症,退了燒就好了。」醫師放下手腕,「我開一味方子,你去長春醫館抓上一副,每日熬煮兩次,一次加水三碗,熬至一碗—”
婦人支支吾吾。
「無錢?」醫師抬眼,「這方子不貴,六七錢而已,不到一人一次人頭稅,近三年無稅,風調雨順,家裡總攢了些銀兩吧?」
「那倒不是。」婦人搖搖頭,搓動搓動袖口,試探問,「大夫,這病,他能自己握過去不?蓋床被子捂捂汗?」
帝都天舶樓。
大紅燈籠高高掛,長街上,大紅獅子搖頭擺尾,鑼鼓喧天。
百姓三兩結群,鬨哄哄地湧來,
「快快快,有大席吃啊!還有肉!」
「哪呢哪呢?」
陽台寬闊。
月光如水,照亮金黃織錦。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
德厚流光,溯淵源之自始;功多延賞,錫褒寵之攸宣。應沛殊施,用揚前烈。爾梁大江乃淮水郎將梁渠之父,性資醇茂,行誼恪純·”
茲以覃恩,贈爾為中憲大夫,錫之浩命—·
製日:
天朝行慶,必推本於前徽;家世貽謀,遂承休於再世。彝章宜錫,寵命載揚,爾陳氏乃淮水郎將梁渠之母,壺範示型,母儀著——”
茲以覃恩製日:
之·祖父·
—.之·祖母.·
一行行一列列。
便宜老爹的名字,記憶裡都快記不得了,又在一張聖旨的內容中再度浮現於梁渠腦海。
前幾日,大朝會上當廷冊封了楊東雄和許氏,早早亡故的生父生母、祖父祖母則由禮部製定。
「呼!”
梁渠卷好聖旨。
樓閣勾連,錦繡如雲·———
「心情不好?」
青絲摩耳畔,癢癢的。
龍娥英自後方環頸貼靠,下巴磕上肩膀,與梁渠一同欣賞夜景。
「生了些思緒。」
梁渠嗅著香,伸手往後,抓了抓龍娥英的頭發。
「小石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