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綬魚與老寺主聽得大喜,這女人卻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去了,恭道:
“能助真人出關,仙丹現世,乃是小人之幸,安敢求報!”
李曦明不理會她,金白色的袖口輕輕一抖,道:
“分付寺中,著令眾人居入寺內,七個時辰內焚香祭祀,念經誦文,不許出寺,不得烹飪生火、駕風撞鐘、采氣納氣、動用金、銀之器。”
夏綬魚雖然聽不明白,仍然派了中年人下去吩咐了,這兩人明顯有些不適應她的指揮,有些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李曦明看在眼中,指了指她,低聲道:
“你、還有老寺主,兩人獨居此間,不得出去。”
夏綬魚與夏老寺主對視一眼,皆應下了,眼前白金色衣袍的真人已經消失不見,兩人漸漸有了惶恐之色,在院中坐穩了,相顧無言。
過了一個時辰,四下裡寒風陣陣,嗖嗖地穿過院門縫隙往裡刮,兩人隻覺得冰冷刺骨,又過了一陣,腳底下劇烈晃動起來,似乎有煞氣噴湧,夏綬魚眼前一陣黑一陣灰,房上沙沙落起粉末來。
“哎呦!”
老寺主是個勉強到練氣的,站也站不穩了,在地上打了個滾,哀道:
“完了!魔頭本就是吃人的東西,怎麼能聽他的話,他受了傷不方便,這下是要把整個廟都吃下去了…這下反被害了!”
“我聽隔壁島的人說,人家大神通修到肚子裡是有天地的…這樣折騰來去…不是要移到肚子裡是要哪樣?哎呦…以後在他肚子裡黑不溜秋地過活嘍!”
夏綬魚雖然同樣恐懼,可還記掛著島上不吃人那一幕,心中有點底,勉強笑道:
“大爺爺這是說的哪裡話,真人駕天光,想必肚子裡頭也是亮堂的,到時還省了燈…”
過了一陣,便見外頭人影重重,慘叫聲不止,兩人大駭,相擁而泣,卻仍不敢出這屋子,等到天色漸漸亮了,才聽著外頭高呼:
“寺主!大人!快快出來!”
這聲音喜氣洋洋,想必肚子裡的環境也是不錯的,兩人隻好開了院門,見著天光明媚,兩個黃衣僧侶跪在麵前,衣物滿是塵土,神情又驚又喜,叫道:
“大人!山沒了!”
“什麼?”
夏綬魚與老寺主齊齊一駭,抬眉對視,駕風而起,果然見荒山絕地儘數蕩平,原本遮目的高山早已經消失不見,舉目所見一片平曠,清晨的霧氣迷蒙,竟然不知有幾千頃地。
“嘩啦…”
清澈的泉水從地麵噴湧而出,老寺主軟了腿,撲通一聲坐在地上,不多時又跳起來,回到地頭去,捏了捏泥土,哭道:
“好…好…往後不必挖山了…”
夏綬魚抹了眼淚,隱約記起先前聽見的慘叫,向一旁的兩個僧人問道:
“怎地一早聽見叫聲?”
這人忙答道:
“半夜煞氣滿天,一些個膽子大的徒子徒孫,半途出去張望,或被煞氣燙了眼睛,或被落石砸斷了腿,還有一個私下裡點火抽葉子,被火石炸去了一隻手…”
“哈哈。”
夏綬魚冷笑一聲,罵道:
“不得好死的東西,閒漢懶鬼一條藤兒,好在不誤事,否則打死了也不為過!”
地上的老寺主還在如癡如醉地跪著,夏綬魚隻得吃力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道:
“大爺爺…古丹方!古丹方!快快派人去…可拖不得!”
這才把老寺主叫起來,連連點頭,心驚膽戰呼道:
“來人!都來人!”
等到一眾人等都來齊了,夏老寺主把人通通吩咐下去,手足無措地站在殿中,對著夏綬魚念叨道:
“我聽聞築基道統有搬山之法,可也是要布陣設法,花上數月時間,豈有七個時辰夷平大山的道理?大神通者無疑,是那九邱山上的人物,伺候好了,那是多少人得不來的東西!”
夏綬魚早知這老魔頭厲害,卻不知道厲害到這個地步,頗有些傲氣的抬了抬下巴,卻還記掛著李曦明許給她的築基大道,女人心裡有防備,壓在心頭不說。
‘還許了築基丹…卻不能讓老頭知道了,底下討喜的男丁這樣多,姑奶奶日夜給你們操持,平日裡沾點抹點就罷了,這機緣可不能被奪了去。’
……
李曦明在周遭的海域轉了一圈,踏光而行,發覺海床並不高,陽光撒下,照得海水湛藍一片,呈現出透亮的合水之色。
李曦明穿梭了一陣,此地果然窮得隻有珊瑚和白沙,好不容易找到個有些靈氣的地洞,裡頭的妖物無人可吃,還算清靈之氣十足,隻好隨手趕走了。
他依靠著如今的道行和【趕山赴海虎】,搬山雖然不如艮土神通的長奚,卻怎麼也不算差了,更何況那一處荒山絕靈,與水脈、靈脈都不相通,隻與地脈勾連,幾乎可以看作一堆放在地上的土石,挪走更是輕鬆。
“整個慶須寺…天賦大都一般,隻有個夏綬魚算是出眾,可以一用…背景乾乾淨淨,一窮二白,也識相得很…”
夏綬魚能得李曦明一句出眾的評價,天賦自然是極好的,要知道在海角這個破地方資糧少得可憐,即使她是慶須寺的高層,這資糧也根本不能跟海內比,能硬生生修到練氣後期,屬實不容易。
而他既然是許諾了夏綬魚築基道路,她如若成功築基,有能力穿越諸海前往合天、朱淥等海,根本不會再待在海角…豈能白白浪費一枚遂元丹?當然是帶回來湖上用了!
他早已安排好夏綬魚的位子,當下取出陣盤,隨手在洞中布下一陣,從懷裡摸出一枚【玄確蘊萃丹】來,忖道:
“一邊等著他們收集丹方,一邊壓製火焰,修複法軀,想辦法打聽消息…並不急著回去,海角比江南安全太多了…”
李曦明突然理解起蕭初庭一日日往北海跑的心思,這位真人一方麵在謀劃自己的道途,一方麵也是通過這種方式避開許許多多的明裡暗裡的試探。
他遂不作念想,閉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