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徹照。
李曦明在山間聽了一陣,久久不語,聽著李周巍低沉地道:
“這事情遠未結束,隨著新朝立起,南北之爭,東方烈雲那裡的壓力會越來越大,還須安撫…龍屬…最後不但信不得,恐怕還會走到對立麵。”
李曦明終究是聽到這樣一句話,他神色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
“李氏…在龍屬膝下也沒有一席喘息之地麼…”
李周巍微微轉頭,目光從對方的臉上移到桌麵上的杯裡,搖頭道:
“這卻不儘然,成功自是萬事大吉,如若失敗了,諸嗣須斷絕,可闕宛、其餘諸脈不失為崇州崔氏。”
李曦明略有疑色,見著李周巍答道:
“這也是我選擇闕宛外出…而非絳遷外出的緣故,她非是金瞳子,你我手段安排得好,加之今後她如果有求『全丹』的一絲可能,有利可圖,一席群夷之地,並非不可能。”
他加重了語氣,道:
“畢竟列海的雷霆,是挪不去的!我見過大人…她在龍屬極受看重!”
這一串話叫李曦明升起幾分思慮之色來,仔仔細細思量了一陣,覺得有幾分道理,歎了口氣,點道:
“隻望著姑姑在龍君眼前說話管用。”
“反倒是金羽…今後說不準有得折騰!”
李周巍不去提,隻將崇州見聞一一談了,取出那【袖邸演化致臻術】給李曦明,李曦明也來不及多看,突然皺眉問道:
“金羽那位大人的威名,我也略有涉及,既然如此…他是從魏滅的屍骨上站起來的,一定不希望魏帝苟延殘喘,指不準對你也有念想…至於是不是幫助…”
李周巍搖頭:
“這位大人的謀劃不可多估量,安知金羽這些年來對我家的舉動是不是在落子,至於叔公說他是從魏滅屍骨上站起來…我看不儘然,聽著他年歲的描述,更像是他本來就在尊位上,大魏滅亡不過是他一場借來正名的法事。”
“借來正名的法事…”
他說的如此直白,叫李曦明沉默下去,望著晚輩炯炯的目光,心中怦怦直跳:
‘意思是…庚兌之變…’
既然真螭能有【淥解合水】,庚兌之間的移變極有可能來自於這位太元真君…如此大範圍的、幾乎涉及到當今流行的絕大部分庚兌靈物之間的移變,足以見這位太元真君對當今時局的影響、對果位的掌控有多麼深刻!
‘庚兌之變…按理來說有兩位,這一位既然是兌,另外可能是庚…也不知是什麼年代的人物了…’
他不敢多說,隻能趕忙轉了話題,答道:
“你說得對,天霍還欠我一個人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我如今越看越像一個替我家出手的幌子…這些尊位上的人的態度…其實早就有痕跡了。”
這晚輩也不談了,笑道:
“眼下卻有個好消息。”
便見李周巍從袖口中取出一盒來,放在案上:
“這是【聽紫意炁】。”
李曦明低了眉,望見那盒中層層疊疊籠罩的朦朧紫氣,李周巍道:
“此物從明慧手中取來,有助於突破神通,特地為叔公準備的…我估摸著與【明真合神丹】也差不遠了…叔公既然出關,想必仙基圓滿,正好服下。”
“這…”
李曦明微微一愣,捧起來看,皺眉道:
“這是好東西,不知能不能與【明真合神丹】一同用上,應當合在一塊讓你邁過參紫才是…”
李周巍搖頭笑道:
“如若時局允許,參紫仙檻最好能將我卡一卡,多些時間謀劃,用不上這些東西,叔公取去用就是,叔公的仙檻才要緊。”
“我卻不盼著參紫了!”
李曦明歎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要看兩方局勢的變化,倘若勾結著要殺傷湖上,你不去突破,湖上一定要死人的。”
李周巍一陣默然,不去答他,看著他把靈物收好,則道:
“本是定好了兩方交換,不曾想我才回了湖上,就有位【曲巳山】的廖真人前來,【鶴抱石】叔公放在族中,我便取過【聽紫意炁】,讓他把【鶴抱石】送去。”
於是翻手亮出一寶珠來,金光灼灼、琉璃色彩,頗有些迷幻之威,讓李曦明瞧了個仔細,這青年便笑道:
“這才是好寶貝!”
“嗯?”
李曦明赫然抬眉,訝道:
“『灴火』?”
李曦明在控火一處造詣極高,含著喜色用靈識觀察起來,半晌方道:
“我看像【光赤魃火】,是『灴火』失精和之正,抽地火之煞,奪熱而殺身之火,本就是用來鬥法殺敵的上好靈火,價值不菲…隻是被釋修多動了手腳,多了些華光迷亂之氣,便不美了。”
他疑道:
“是明慧給你的?這是有所求!”
李周巍點頭:
“一是叔公【聽魂桑木】的事情,二是求一求南下之時,保存法軀,可我看他不老實,仍有心計,不知在謀劃什麼。”
這話讓道人起身,在山間轉了兩圈,卻又舍不得手上這靈火,正色道:
“從沒有白來的好事,他必有所圖,指不準這【鶴抱石】的事情也有貓膩。”
李周巍點頭:
“蓮花寺這麼些年獨善其身,一定有謀劃,我早早考慮過了,【光赤魃火】要不得…先試一試【閏陽法】,如若無法處置,還需找一二位修火德的換一換。”
李曦明深有同感地點頭,掐起一縷神通,又從中捏出一縷光焰來,將光焰放在指尖,神通三叩,算了好一陣,有些猶豫地搖頭:
“【閏陽法】以真離牡三火為主,【光赤魃火】是『灴火』,我以【閏陽法】算了算…雖然有釋修華光乾擾,卻也八九不離十——恐怕不像個落在術法中的…”
他收了神通,思慮道:
“這東西本可以問一問鈞蹇真人,他修行火德,身上寶物頗多,最是合適,可我打聽過好幾次,他這些年都在解羽地求道,並未回南方…如今想想,恐怕也是不想淌越國這趟渾水。”
“如今郭南杌在,倒可以請他問一問那婆羅埵的靈雀禍陽…”
李曦明遲疑片刻,搖頭道:
“隻可惜…釋修用那些古裡古怪的術法改了,惹得這東西四不像,如若我們要改,又得砸靈資進去,最好能談好了,讓他們自己拿回去煉化、驅除駁雜。”
他在冥思苦想,李周巍卻問道:
“郭南杌?”
李周巍皺眉,聽著李曦明把前後的消息講了,直叫金眸男子站起身來,思忖良久。
“我說那曲巳山的真人何來那樣的熱情…”
他好一陣才抬起頭,笑道:
“好算盤,有膽色。”
李曦明有些無奈地搖頭,聽著李周巍笑道:
“畢竟我家往後一定少不得好處,他們失了太陽光輝,地位尷尬,還需要熬出這段亂世,他家老真人倒是有一雙慧眼,隻是這三十年定得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