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聽了這一陣,隻覺豁然開朗,若有所思地道:
“我修行之時,便覺並古各異,五德也好十二炁也罷,都是有神妙相類而並,並古卻極為不同,當時常常歸結於古法迥異…天地之理而已。”
他頓了頓,答道:
“早年去過一次婆羅埵,從那處聽到【三巫二祝】的稱呼,想著是並古之中的分屬,不曾想是應在此處!”
苓渡抬了眉,露出幾分笑容,道:
“婆羅埵本是蠻荒之地,卻也有不少古修圖個清靜、魔修避難,前去此地,留下些傳承也是應當的。”
於是轉眉傾茶,道:
“我太洮九邱道統,傳自青玄,腳下這座九邱山,古時也叫【靈夷月清山】,隻是陰陽衰減,便與從前迥異,從道統上來說,是【陰陽主位論】的傳人。”
他笑道:
“這不難解釋,在我等道統之中,陰陽是高於五德的,有且僅有三陰三陽,至於並古之法如何統籌,山中各有分歧,素德論也不在少數…”
“江南先後經曆楚國、元府傳道,總體上的道藏就是陰陽五德十二炁,雖然不把陰陽與五德比高低,卻也是三陰三陽,與我等相近。”
李曦明不知陰陽與五德來比高低是何等用處,卻不妨礙他有所醒悟,抬起頭來,問道:
“五德在陰陽之上,恐怕是北方道統罷。”
苓渡傾倒茶水的手頓時停住了,遲疑了一瞬,搖頭道:
“其中的理念複雜,分歧眾多,恐怕隻有我家大真人才能理得清,可昭景要說在於陰陽之上的…其實也隻有『清炁』有些許人肯認同。”
他雖然話語含蓄,不敢多說,可李曦明心裡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
‘天下是誰家把五德駕在陰陽之上?以土德牧明陽,算不算五德壓製陰陽的體現?’
他心中浮現出李周巍當年低沉的話語來:
‘天下欲李乾元死的人太多了!北方與他的衝突不僅立足於道統、道途、神通,也立足於恩怨、理念、修行…’
李曦明心中歎起來:
‘明陽被壓在土德之下,恐怕有很多人不願見到,可李乾元的路子太霸道,霸道到了天下仙修放下爭端去對付他的地步…這才有這一下場…’
他心中的思慮漸漸複雜,一時品茶不語,旋即放下杯來,笑道:
“這種貴重的古代秘聞,非是九邱仙道不能解,前輩卻慷慨傳授,昭景所獲頗多,謝過前輩了!”
苓渡含笑搖頭,李曦明則回過頭,看向李闕宛,笑道:
“老前輩點撥你,特地作此玄談,你要好生謝謝。”
苓渡這番話的含義深遠,顯然不可能為了李闕宛,可無論根本目的是什麼,北方的霞光灼灼,總要找個借口,李曦明等著李闕宛謝了,有些意動:
‘苓渡老真人頗為和善,九邱道統也好相處…眼下鎮濤府不安定,能不能處置好複勳的事情更難談,如果說禍及劉前輩,有朝一日打起來,闕宛還在那島上閉關,那可就折了我家一位紫府!’
‘既然來了九邱,不如租借一處洞府,讓闕宛閉關突破…’
李曦明倒是不擔心彆的,指不準這山上比湖上還安全,這事情難在苓渡的意願,李曦明思慮了片刻,先笑道:
“晚輩此次前來,還要去應燕真人的約,不知一彆數十年,燕真人可還好?”
苓渡撫須沉吟,久久方道:
“他無非是老樣子,前些年有個重要晚輩突破失敗,叫他心力交瘁,又在外海行走時不知同哪位鬥了一場,寶物不曾搶到還受了傷,回來家中的長子又給他惹禍,氣得他差點殺子…總之過得不舒服。”
李曦明點頭,似乎在考慮什麼,苓渡則笑道:
“闕宛…你不便帶著,留在山上,我替你看著。”
李曦明正等著這話,讓人帶了李闕宛下去,這才正色:
“前輩看我家這孩子如何?”
苓渡抬眉一笑,多了幾分讚歎,答道:
“難得,這一身法力真元,真該叫我九邱弟子好好看看,好叫他們知道人外有人!”
李曦明便低聲道:
“說來慚愧,這晚輩也到了衝擊神通的時候,可惜我接下來事務繁多,燕真人的事情也不知幾時能成,苦了她跟在我身邊,東奔西跑。”
苓渡抬了眉,聽得清清楚楚:
‘是要求庇護了…隻好在是個女郎,也不是明陽血裔,否則還真不好結這緣分…’
於是笑起來,道:
“這有何難,九邱靈氛穩定,清炁彌漫,道友估摸著時間來得及,就在我山上閉關好了!”
“這如何使得…”
李曦明樂嗬嗬同他客氣幾句,這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可這麼一來,倒是讓李曦明想起更要緊的事情。
‘這些年沒有收集到半點跟『全丹』靈物有關的消息,闕宛如若突破,靈物還要用【六相儀色】,實在可惜…’
【六相儀色】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到了浪費的地步,他遂去問苓渡,可這老人終於搖頭,答道:
“曾經有一份【素應屬金】,後來秋水真人要邁過仙檻,收羅六種全丹靈物去印證修為,金羽的人從我手裡換走了。”
李曦明聽得實在牙酸,本想先行告辭,苓渡卻止住他,從懷裡取出一道玉符來,笑道:
“你帶去昭示他,證明已經來過九邱。”
李曦明微微一愣,立刻明白。
他如今不怕燕渡水有什麼心思,燕渡水反倒又怕起他來了,如若他替燕渡水開了寶物,見利起意,殺人奪寶,燕渡水那老身板還真吃不消,有這麼一道九邱玉符見證,好讓他安心。
於是笑著收下,一路乘風向山外而去,越過波光粼粼的海麵,很快便見了【西簾海】。
高高的海床又浮現在眼底,一彆數十年,此地的凡人仍然在替全景仙門采礁,一如他們的祖祖輩輩,受溺斃之災,唯一的區彆是看起來動亂許多,應當是仙門不安定。
他等了一陣,在天際上亮出一抹明亮的天光,照了一陣,太虛一陣響動,臨易真人燕渡水匆匆來了。
這老真人依舊披著白色羽衣,容貌也沒有大的改變,隻是神態大不如前了,那雙眼睛中漂浮著陰鬱不定的厲色,沒有當年平和的模樣,隻是見了他才收斂,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