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人該有的東西他都有，不該有的東西他也有，但為什麼就是感覺不到自主意識？”
殷方的臉上帶著困惑的表情。
站在一旁的赫婭抱著雙臂，那表情像是陷入了沉思。
“嗯……確實很奇怪，黏菌擬態形成的細胞似乎成為了他的一部分，不知道是通過改變受體的方式還是什麼，竟然騙過了免疫係統，沒有引起任何排異反應，甚至工作的效率比正常體細胞還要高。”
殷方看向她問道。
“我不太了解變種黏菌……我隻想知道這和巴奇那家夥身上的情況有什麼區彆？”
赫婭想了想道。
“區彆還是很明顯的，一個是寄生，一個是共生。”
殷方：“總之都是被黏菌取代？”
赫婭點了下頭，但又搖了搖頭。
“是，也不是……比如我舉個例子，把胳膊換成仿生學義體的你，和接受改造手術之前的你是同一個人嗎？”
殷方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那當然是，更換機械義體隻不過是換了個更高效的工具，又不是換了腦子。”
赫婭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他的情況也是一樣，隻不過更換的工具是有機體。他的遺傳信息並沒有被改變，哪怕全部體細胞都替換成黏菌，他仍然可以保留原有意識……至少理論上是。”
殷方的臉上浮起錯愕的表情。
不過他倒是沒有急著反駁，反而是陷入了沉思。
“嗯……你說的有點道理。”
不過這僅僅是理論上。
現有的理論並不能做出合理的解釋，這家夥為什麼到現在仍舊是一副呆樣。
走到了兩人旁邊，楚光開口問道。
“研究有結果了嗎？”
赫婭搖了搖頭。
“很遺憾沒有……雖然生命科學是我的研究方向，但我總感覺涉及到的問題已經超出了我的學科範疇。”
頓了頓，她看著楚光繼續說道。
“不過，根據這幾天的觀察，我倒是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楚光立刻問道。
“什麼現象？”
赫婭接著開口說道。
“7號綠洲遺址的變種黏菌，和清泉市的黏菌在遺傳信息結構上有著本質上的不同，雖然我們用同一個詞彙稱呼它們，但事實上它們已經演化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物種。”
“比如最突出的一個特點，清泉市的變種黏菌通過孢子傳遞信息，而這種7號黏菌的子實體——我姑且這麼稱呼它，產生的孢子卻不具備信息傳遞功能，子實體與子實體之間的交流需要像人類一樣依靠聲波。”
楚光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
“我的部下也發現了這個情況……那些黏菌子實體在聽到母體的吼聲之後，會明顯變得更有攻擊性。。”
殷方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道。
“會不會是因為沙漠中缺少水和有機質？所以無法大規模地釋放孢子，而山穀的環境又便於回聲傳遞信息……”
“我就是這麼想的！”赫婭點了下頭，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興奮，“黏菌對環境的適應性極強，而這也反過來意味著它們的演化極易受到環境影響。短短兩百年的時間，就已經讓它們的種群分化到了彼此無法相認的程度，無論如何這對我們來說都是個好消息！”
殷方若有所思道。
“簡單來說，兩坨黏菌母體不會拚成一坨更大的？”
“正確！”赫婭打了個響指，微笑著繼續說道，“雖然細節上有些區彆，但大致上就是這個意思。而且不止如此，當這些變種黏菌的差異大到一定程度時，種內鬥爭甚至會演變成種間競爭！雙方不會再融洽地交換遺傳信息，而是激烈的爭奪生存空間，直到一方將另一方完全取代……不過這部分隻是我的猜測，並沒有足夠的論據就是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為解決變種黏菌的問題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
如果核武器都不能將這些討厭的家夥摧毀，或許他們可以主動引入良性的菌種，讓其與惡性的菌種爭奪生存空間。
至於如何讓良性的菌種具備更強的種間競爭能力，那就是需要聯盟的研究員們去思考的問題了。
“還有其他線索嗎？”
赫婭慚愧地搖了搖頭。
“沒了……暫時就這些了。”
楚光點了下頭，安慰了倆人一句。
“不必沮喪，你們已經做的很好了。”
從落羽被轉移到清泉市，算下來也過去4天的時間了。
整整4天都沒有任何研究進展，他現在也隻能姑且相信初代管理者的智慧了。
頓了頓，楚光下令道。
“……給他注射黏菌抑製劑和麻藥，轉移到避難所B1層傳送帶。”
赫婭連忙問道。
“他會被送去哪兒？”
“避難所的樣品庫？大概。”
楚光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避難所的下麵藏著什麼，上一任管理者啥都沒和他交代過，甚至連他的臉都沒見過。
赫婭的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卻也沒說什麼。
她理解楚光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畢竟把這家夥放在外麵不管，始終是個隱患。
“……我可以去一趟7號綠洲的遺址嗎？”赫婭用征求的語氣說道，“我想搞清楚那裡的黏菌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楚光搖了搖頭。
“在確認‘7號黏菌’無害之前，我無法答應你的請求。更何況現在7號綠洲遺址已經被占領那兒的人在物理上封鎖，我們沒法冒著讓落霞行省局勢產生變數的風險去那裡采集樣品。”
停頓了片刻，楚光看著表情略微失望的赫婭，繼續說道。
“我這麼說並不是放著那座遺跡不管了，隻是需要等待時機成熟的時候再去做這件事情。”
“我向你保證。”
……
注射了抑製劑之後，“落羽”兩眼一翻，瞬間就躺地上了。
甚至連麻醉劑都省了。
這家夥體內絕大部分組織都在核爆中被銷毀，還能工作的組織基本上都是由黏菌重塑的。
而這也是楚光最感到意外的地方。
人還是那個人。
可為什麼形態形成場的共鳴就是形成不了？
這太奇怪了！
把躺屍的“落羽”扔到了傳送帶上，楚光目送著那敞開的艙門緩緩關上，眼前很快浮現了三行淡藍色的彈窗。
【緊急任務完成！】
【任務獎勵：404號避難所B6層解鎖！】
【額外獎勵：基因序列+4000】
看到這三行彈窗的一瞬間，楚光的臉上立刻閃現過一抹喜色。
好家夥！
摔了架飛機，竟然摔出來4000個封測資格！
而且摔的還是彆人家的！
不過封測資格的事情不著急，按照一天20到50個的放號速度，上次解鎖的那批資格還沒放完呢。
站上了電梯，楚光伸出食指點在觸控屏上，選中了與B4層間隔一個空位的B6層按鈕。
看著下降的樓層，激動與期待的心情在他的心頭不斷翻湧。
跳過B5直接解鎖的B6層！
也不知初代管理者在這個樓層給他留下了怎樣的驚喜……
電梯很快到了。
然而當電梯門開啟的一瞬間，楚光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緊接著下意識看了眼觸控屏，還以為來錯的地方。
和其他樓層剛開啟時的一塵不染完全不同，B6層的狀況簡直可以用一片狼藉這個詞來形容。
這兒的空氣質量相當糟糕，甚至夾雜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味兒。
從印在牆上的樓層圖來看，這兒與其他樓層不同，應該是一座研究設施。
電梯正對著的不是樓層大廳，而是一座配備有風淋、正壓、除塵、滅菌等等一係列係統的緩衝車間。
這裡的所有配置就和避難所大門口的那套緩衝室一樣，能夠防止黏菌和孢子侵入避難所的內部。
不過現在來看，這套係統卻被部署在該樓層的入口，用於將整個樓層“排除”在避難所之外。
楚光皺起了眉頭。
可疑的不是這兒的情況，而是這裡為何會變成這樣。
眾所周知，黏菌是無法脫離母巢或者母體獨立存在的，而這也是黏菌止步於清泉市郊區的原因。
超出了孢子的覆蓋範圍，黏菌的生存能力會驟然衰減，很快就會被其他微生物分解。
因此理論上，黏菌不可能侵入一個完全隔絕的係統。
除非……
這兒已經形成了獨立的母體或者巢穴？！
“打開內循環係統……”
頭盔的麵罩關閉，動力裝甲的內循環係統開始運轉，以能耗上升為代價換取絕對安全的空氣。
楚光拔出了身後錘子，穿過向兩側敞開的合金門，踏進了已經啟動的緩衝區。
緩衝區內部仍舊完好，設備仍然在工作中。
然而麵向B6層的那扇門背後，卻如楚光預料中的那樣，整個一片觸目驚心的景象。
銀色的合金牆壁上爬滿了菌斑，空氣中夾雜著腐臭的黴味兒，牆上未修複的彈孔和劃痕依稀可見戰鬥過的痕跡。
整個樓層的空氣淨化係統已經關閉，而且被關閉了很多年。
然而即便如此。
仍然沒有完全殺死這裡的黏菌。
即使是在沒有外部氧氣輸入的環境下，它們仍然幸存了下來，並且靠著僅有的那點兒有機質，維持著最低能耗的休眠，愣是活到了現在。
緩衝區的門口躺著幾具尚未處理的屍體。
他們的身上套著警衛的製服，以及損壞的“五式”輕騎兵外骨骼。
那一具具發黴的骸骨除了觸目驚心的菌斑，甚至找不到一塊肉，連骨頭都被侵蝕的千瘡百孔。
能想象到那場戰鬥是何等的慘烈，楚光的喉結動了動，緊了緊握在手中的戰錘。
就在緩衝室氣壓調節完畢的同一時間，他頭頂的揚聲器忽然放出一段不知何時錄製的廣播。
那似乎是幾人的爭吵。
“B6層已經淪陷……實驗體已經擴散到隔離室之外！樣本正在失控……媽的，我們必須立刻撤離！”
“等等！實驗設備上的數據還沒備份到服務器，至少讓我——”
“來不及了！快走！”
（感謝“11的11”的盟主打賞！！！昨天搬了一整天的家，累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