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準備好了嗎夥計。”
瞥了一眼後視鏡中的那張臉,康德的嘴角翹起了一抹罕見的笑容。
這個瘋子倒是一如既往。
不過此刻的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在那閃爍的幻視中,狹窄的公路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紅地毯,而此刻掛滿勳章的自己,正行走在那條朝聖之路上。
而他正在做的,正是他渴望去做的事情。
“我是第30萬人隊的老兵,我從入伍的那一刻起,我就準備好了將我的生命獻給元帥……這話應該我問你,你準備好了嗎?”
“哈哈,那種事情還用問嗎?”塔蘭聞言一愣,隨即放肆地笑出了聲來,爽快說道,“走吧,彆磨磨唧唧的了。”
“很好。”康德給自己點了根煙,熟練地發動了汽車的引擎。
塔蘭興衝衝地說道。
“我們現在去找那個湯尼?”
康德咧嘴一笑,又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那種小蝦米不值一提,而且那是莫爾斯的活兒。黑水巷的麻煩由黑水巷自己解決,今天晚上是最好的時機,不會有人打擾他們。”
“同樣的,威蘭特人的麻煩理應由威蘭特人自己來解決……趁著現在還剩下點兒時間,我帶你去乾一票大的。”
說完,他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在後麵補了一句。
“對了……這是啟蒙會的命令,我們的任務還沒有結束,我們要挖出那條趴在我們背上吸血的蛀蟲。”
塔蘭確實沒有多問的興趣,隻是輕輕挑了下眉毛。
“乾一票大的?多大?”
“威洛比萬夫長,永夜港衛戍隊的總長官……可靠情報顯示,他就是藏在我們隊伍裡的叛徒,再不濟也能幫我們找到那家夥。”
咬著煙頭的康德眯了眯眼睛,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現在是下午五點半,再過十五分鐘就是他下班的時間。一會兒我把車停在他單位的門口,你負責請他上車。”
……
隨著監視的信號消失,丹尼爾沒有再管那隻散落在外的胡蜂。
康德會替他安排好一切,然後帶著最後的檔案歸隊,
至於自己,眼下要做的便是打掃“戰場”,為這場潦草結束的行動收尾。
另一邊,蹲在“元帥的軍火庫”附近不遠處的笑匠打著哈欠。
這次他沒好意思走神,盯梢的活兒是一刻也沒有鬆懈。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被他監視的“啟蒙會據點”中走出來黑壓壓的一大群人。
那些人約莫有三十來個,無不行色匆匆,手中拎著大包小包的文件。
短短數分鐘的時間,那旅館的門口便掛上了“歇業”的牌子。
這離譜的一幕令他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雙眼,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下線,將線上的情況告訴了正在養精蓄銳的隊友。
而與此同時,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口。
就在康德發動汽車遠去之後不久,莫爾斯在一群小弟們的簇擁下恢複了自由。
那一雙雙崇拜的眼神令莫爾斯不禁心中迷醉,仿佛真的成為了永夜港地下世界的皇帝。
能夠從臭名昭著的卡特諾德監獄中平安無事地出來,在黑水巷的異族人眼中本身便是一件了不起的傳奇了。
上一個傳奇是湯尼。
而現在,它是莫爾斯的收藏品。
一名身形魁梧的漢子走到了莫爾斯和約克的麵前,恭敬的低下頭顱。
“恭喜你,頭兒。”
不管身後的監獄看守,莫爾斯咧嘴笑了笑,拍了拍自己小弟的後腦勺,隨後將他的腦袋拉近了些,湊到他耳邊說道。
“……讓弟兄們準備一下,我們有一筆賬要和鐵手幫的家夥算算。”
“是!”
那壯漢神色一肅,恭敬點頭,隨後轉身麵向了那群嘍囉們呼喝起來。
眾嘍囉們神色亢奮,士氣高昂,就像一條條準備出征的、真正的鬣狗一樣!
天空中烏雲密布,遮住了天邊的昏黃,一場來勢洶洶的暴雨正在悄無聲息的醞釀。
如果威蘭特人還有麵包和信仰可以挑選,那麼住在黑水巷中的爛人們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黑水巷不是一條小巷,而是永夜港所有“既沒有門牌號、也沒有排水係統”的街道的統稱。
它並不是規劃出來的城區,而是永夜港的“排汙口”下自然誕生的腐朽。
生活在這兒的人要麼被那臭不可聞的東西同化,要麼就隻能拚了命的長出翅膀。
哪怕他們就算長出了翅膀也不過是蒼蠅,但總好過和其他垃圾們一起腐爛掉。
就站在那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前,莫爾斯對著自己的小弟們,完成了開戰前的動員。
叫囂的嗓音和橫飛的唾沫,讓窮凶惡極的他看起來就像一條真正的惡犬。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並不知道,他效忠的那個“啟蒙會”因為某個大人物的一句話,已經消失的連一根頭發都不剩下。
而他賭上自己和一群街坊們的性命賺來的“門徒”身份,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如果那輛轎車在監獄的門前爆炸,他說不定會幡然的醒悟過來,然後瑟瑟發抖的夾起尾巴等待風聲過去。
然而命運卻偏偏和他開了個玩笑,那隻將他推上如今位置的手,卻是先他一步瘋掉了……
他們的目標是黑水巷最大的銷金窟“最後一局”,那裡是整個永夜港最大的賭窟,同時也是鐵手幫的大本營。
想都不用想,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湯尼肯定在那裡愁的拔自己頭發。
一根一根的拔太麻煩了,他可以破例不收費幫這家夥一把。
完成了戰爭的動員,聚在卡特諾德監獄門口的小弟們一哄而散了。
嚴陣以待地站在監獄門口的看守們都鬆了口氣,壓下了手中的棍棒。
黑水巷的蟑螂們敢在卡特諾德監獄的門口鬨事兒,他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陣仗。
也不知道是誰給了他們勇氣……
眾人竊竊私語著,互相交頭接耳,隻有繃著臉的獄長沒做任何言語。
他倒是知道是誰給了這幫家夥不把卡特諾德監獄放在眼裡的勇氣。
也正是因為知道,他才僅僅隻是帶人站在門口,而不是呼叫衛戍隊的支援或者帶人衝上去。
畢竟誰又能保證,這群亂蹦亂跳的蟑螂不是計劃的一部分呢?
既然衛戍隊的大人物說用得上他們,那就當是這樣好了。
至少在接到新的通知之前,他沒理由擅作主張的抓人。
圍在身旁的小弟們陸續離開,風光完了的莫爾斯也準備回家拿家夥去了。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從那排監獄看守中間,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笑著走上前去,拍了一把那家夥的肩膀。
“嘿,兄弟,現在我也是門徒了。”
看著這頭盯上自己的惡犬,安德魯的大腦一瞬間宕機,臉色變得蒼白,甚至都忘了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威蘭特人。
他的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
衛戍隊豢養的鷹犬為什麼會認得自己?!
莫爾斯並沒有在這多做停留,打了聲招呼便瀟灑的離開了,隻剩下呆若木雞的安德魯愣在原地,被一雙雙視線包圍著。
監獄長皺起了眉頭。
和其他看守們一樣,他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了卡特諾德監獄工齡最長的老員工。
“你認識那個家夥?”
安德魯惶恐地搖了搖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不,不認識……”
監獄長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說什麼,畢竟這家夥總是這副唯唯諾諾的衰樣。
不過與他不同的是,穿著看守製服的其他人卻竊竊私語起來。
門徒?
什麼是門徒?
……
另一邊,心情大好的莫爾斯已經回到了鬣狗幫的據點,將中午的戰鬥中沒來得及派上用場的“撕裂”輕機槍端在了手上。
他發誓。
他會用這玩意兒給那個揚言要參加他葬禮的家夥,留下一個深刻的印象。
一想到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臉,他的心中便克製不住的興奮,恨不得朝著屋頂先來幾梭子試試手感。
也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到眉心一陣抽動,接著一股電流般的刺痛感爬向了他的左眼,令他的視域一陣恍惚。
“啊……”
丟下了手中的機槍,莫爾斯吃痛地低吟了一聲,手按在了眼睛上。
約克見狀連忙走上去問道。
“老大,你怎麼了?”
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莫爾斯皺著眉頭說道。
“……沒什麼。”
約克仍然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但又不敢多說廢話。
就在這時,莫爾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看向約克問道。
“對了,約克……下午的時候,你在那場夢裡看到了什麼?”
約克愣了一下,那張堆滿橫肉的醜臉忽然靦腆起來。
這個胸前印著刀疤的光頭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憨笑了一聲。
“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夢到了我的老母親。”
莫爾斯一時啞然,愣了半晌,忽然噗的笑出了聲來。
“哈哈哈哈!你特娘的……真是個人才。”
看著嘲笑自己的頭兒,約克一臉無奈。
停頓了半晌,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嘿嘿笑著說道。
“對了頭兒……以後咱接手了湯尼的買賣,能搞點那玩意兒嗎。”
那個啟蒙會的大哥隻警告他們彆做威蘭特人的買賣,可沒說過不許他們做這樁買賣。
蛇油這個名字起的太隨便了。
如果改成“夢想”或者“極光”,他們恐怕能賺的比湯尼更多。
“能不能有點出息媽的,”莫爾斯恨鐵不成鋼的拍了他腦袋一把,“有了錢什麼東西沒有?用得著那玩意兒?”
挨了一巴掌的約克一臉無辜的表情,他知道老大為什麼教訓自己。
他是親眼見過那幫廢人最後的下場的,甚至他自己就擰斷了不少隻脖子。
可問題是……這特麼也不是光有錢就能解決的問題啊。
他其實到沒想那麼多,就是想把做夢夢到的那頓飯吃完。
黑水巷的混球們並不是總有肉吃,尤其是在他還是個小混球的時候。他的媽媽用晚上賺來的錢給他燉了一鍋牛尾湯,那香味兒饞的他直流口水,眼冒星光。
站在廚房門口的他和她聊了好久,說了好多好多事情,包括現在,包括未來……而自從把她埋了之後,他還是頭一回這麼放鬆過。
眼看著那鍋菜就要熟了,他做到一半的夢卻醒了。
要是能再來一秒鐘就好了……
就一秒。
“頭兒,說起來你看到了什麼?”約克忽然好奇了起來。
他總覺得頭兒比自己有出息的多,應該會夢到更有意思的東西。
然而將機槍上膛的莫爾斯卻有些不耐煩,隻是敷衍地回了一句。
“和你沒關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