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看著表情越來越微妙的夜十和老白，楚光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們隨便說點什麼吧，要不我感覺挺尷尬的。”
你丫的也知道尬啊！！！
夜十在心裡咆哮著，腳趾已經在鞋子裡摳出了四室一廳。
這家夥是封測服開服以來出現的第一個NPC。
同時也是整個遊戲中最像NPC的人。
此前他們也有覺得奇怪，為什麼運營商升級了所有NPC的智能，唯獨沒有升級這個最初NPC的智能……卻從沒想過這家夥一開始就是真人。
當然，後來原理博士公布的視頻證明，其他NPC也是真人就是了。
夜十輕輕咳嗽一聲，打破了三人間的沉默，做出無所謂的表情，哈哈笑著說道。
“還好還好……我不是最尷尬的，最多隻是說了些騷話。”
一些玩家會將這家夥當成樹洞，傾訴一些現實中的事情。
畢竟這家夥是唯一一個從設定上就能聽懂玩家說話的人，而且又是聯盟的管理者，距離任何人的日常都比較遠，就像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再一個，刷了那麼高的好感度又不能泡，總得發揮點用處吧？
也是有“實用主義者”懷著這樣的想法把他當成日記本的。
總之，這幫家夥現在恐怕已經尷尬的想要自殺了。
如果不是打不過這頭怪物，他們恐怕已經下狠手了吧？
看著強顏歡笑哈哈著的夜十，楚光倒是理解他說的尷尬是什麼。
其實這也正是他這幾天都沒在“封測服”那邊露臉的原因。
&nmm……
咋說呢？
確實不太好麵對。
還是給他可愛的小玩家們一點鍛煉腳趾肌肉的時間好了。
“所以……你就是阿光？群裡的那位阿光？”
老白的反應倒是比較正常，隻是很普通地向他搭話，就像大型網絡遊戲公會首次線下麵基時放不開的普通青年一樣。
“是的。”楚光淡淡笑了笑，看著他開了句活躍氣氛的玩笑，“不用這麼拘謹，咱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以前還一起玩吃雞來著。對了，機會難得，要一起組個隊嗎？”
“我沒意見。”說著的同時，老白已經把組隊邀請發了過去。
三人都進了隊伍，將語音切換到了隻有隊友能聽見的組隊頻道。
他本以為楚光是要和他們說什麼悄悄話，卻見後者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就好像真的隻是想痛快的打個遊戲而已。
不過，老白也隻是驚訝了一會兒，很快也就釋然了。
瞞著所有熟悉的人，獨自一人背負那龐大的使命，並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理解一切……
夜十看到的隻是浮於皮毛的尷尬，而他看見的卻是燭火燃儘之後餘下的那灰燼般的疲憊。
而這份沉甸甸的重量，與其肩膀上所背負的榮耀是等重的。
他或許真的累了。
老白喉結動了動，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LV5水蛭洞如何？我聽說那裡比較適合新手……順便問一下，你多少級？”
楚光哈哈笑著說道。
“我？哈哈，我才剛過完新手教程，當然和你一樣都是LV3……看來得夜十帶帶我們倆了。”
夜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淦！你是狗策劃，你想要多少級還不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楚光淡淡笑了笑，搖了搖頭說道。
“那不一樣，直接升到滿級對我來說雖然不是不行，但遊戲就失去了遊戲的意義了。”
夜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這能有什麼意義？”
“怎麼會沒有？”楚光笑了笑，用調侃的語氣說道，“比如……你是因為靈能才和小蔣走到一起的，還是因為你們在冒險途中一起經曆過的那些事情？”
夜十不好意思地看向了一旁，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東西，突然紅著臉說不出話。
老白則是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看著楚光說道。
“所以……這也是你選擇性保留404號計劃真相的原因？”
“是的，”楚光點了下頭，乾脆的承認了這一點，“我不隻對你們選擇性的保留了許多事情，對自己也選擇性的保留了許多。”
夜十疑惑道。
“為什麼？坦白之後大家一起麵對不會更好嗎？包括開誠布公的合作——”
“那是理想中的情況，現實是失敗的1/776……我不是沒有嘗試過你所設想的那些辦法，但它們並沒有產生預期中的結果。至於為什麼，原因有很多。”
看著這個天真的年輕人，楚光用儘可能輕鬆的語氣將那些不完美的結局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了。
他在看過了776個BE之後產生最多的感慨，那就是永遠不要產生“隻要……就會……”的想法。
廢土紀元的每一年，生活在廢土上的幸存者們麵臨的都是前所未有的狀況。
老白若有所思道。
“‘如果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就什麼也不會發生了’對麼？”
“沒錯。”楚光笑眯眯的點了下頭，眼中浮現了讚賞的光芒。
“雖然有點好奇那會是什麼樣的未來，但想想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我忽然又沒那麼好奇了。”老白灑脫地咧嘴笑了笑，看著楚光說道，“不過真是沒想到，你居然是阿光……所以你現實中的名字也叫楚光？”
楚光略加思索了一會兒。
“怎麼說呢？嚴謹的來講，我在β宇宙隻認識你們，”
夜十咽了口唾沫，忽然想起什麼，緊接著說道。
“話說你在那個世界也能連接這個世界的網絡嗎？”
楚光笑眯眯的說道。
“當然可以，那種事情簡直不要太容易，我甚至能開個小號線下找你麵基。如何，想請我吃飯嗎？”
麵對這個驚人的消息，夜十感覺自己的大腦一時間有些混亂，手不自覺地放在了後腦勺上。
“我考慮一下……等等，臥槽……你的意思是……廢土上的人也可以來這邊？”
“而且可以以‘玩家’的身份過來玩一場《現實OL》，嚇到了沒？”
看著徹底愣住的老白和夜十，楚光笑了笑輕聲說道。
“所以你們最好還是不要告訴其他人，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沒興趣在β宇宙組建一支不死的軍隊，然後用廢土上的技術征服世界什麼的……如果他真這麼做的話，原理博士八成也會覺得他瘋了。
因為這麼做毫無意義。
對於人聯時代的人們來說，他們的意識中已經誕生了“人類文明”這個概念。
尤其是對於經曆過繁榮紀元末期那場浩劫的人們，他們對這一概念的理解更為深刻……畢竟那場浩劫摧毀了他們曾經擁有的一切。
這些特殊的經曆注定了他們不大可能為了成為世俗的國王而葬送掉人類文明的未來。
楚光也是一樣。
不過β宇宙畢竟還處在自己的曆史進程中，指望當代列國放鬆對“形態形成場”的警惕是不可能的。
生活在這片宇宙的人們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了解他，以及了解虛空背後、關於α宇宙的那個相似而又不同的人類文明。
《廢土OL》公測服便是個不錯的媒介。
在此之前，還是不要大肆宣揚α宇宙的人能夠以“不死之身”降臨到β宇宙比較好。
至於猜測，那種東西從來都無所謂，是個人都能提出自己的猜想。
反正總有人猜想的比真相更誇張。
“這豈不是意味著能把廢土上的對象帶到現實裡……”夜十小聲嘀咕著，看向楚光的視線漸漸火熱，就像兒子見到了義父一樣。
楚光微笑著說道。
“當然是允許的，隻要簽署保密協議……而這也是我留給你們的通關獎勵。”
夜十：“我簽！賣身協議我都簽！咳，等等，如果我反複在兩個世界之間橫跳，豈不是意味著可以永生？！”
楚光思索了片刻，用不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最好慎重考慮。隻是暫時借用克隆體另當彆論，至於徹底的穿越……我不能保證你在這個世界死亡之後，在另一個世界重生的你仍然是你。”
靈魂是一種抽象的東西，它畢竟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哪怕覺醒了靈能，也並不能真正捕捉到它的實體，隻能接觸到它留在特定場所的回聲。
彆說是反複橫跳。
就算隻跳一次，那也是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而這也是許多“404β號避難所”的居民猶豫要不要回去的原因——
他們很可能並不是穿越回去，而是在這個世界死掉，之後又在另一個宇宙重新生成了另一個自己。
就像將思維上傳到電路板的仿生人。
如果是為了拯救文明，他們當然願意支付這高昂的代價……畢竟他們都是自願跟隨教授參與404號計劃的。
但如果僅僅是為了回家……
好像確實也沒有“自殺”的必要。
畢竟那邊早就沒有他們的家了，最多也隻能找到他們後代的後代，或者精神上的延續。
與其說他們想回到α宇宙那邊好好生活，倒不如說他們隻是想看看那個被自己拯救的世界，看看晚輩們在新紀元的生活。
嚴格來講，繼承“教授”身份的β裂變體並沒有解決這個問題，隻是把問題簡單地拋給了“404β號避難所”的居民們自己思考。
這也確實是應該他們自己去思考的東西。
不過，本著不讓任何人留下遺憾的原則，仁慈且善良的楚光還是想出來一個折中的方案，並且已經交給原理博士去做了。
該計劃的代號名為“還鄉”。
滯留在β宇宙的研究員們可以不必再死一次，而是躺在特製的生命維持艙裡，像玩家們一樣通過形態形成場前往α宇宙。
而且是以玩家的身份回去。
老實說，楚光有時候挺佩服自己的。
雖然他並不了解那些複雜的技術原理，卻能用他奇葩的腦洞把這些複雜的東西玩出花來。
事實上，年中的時候他還嘗試過讓β宇宙這邊的研究人員跳到α宇宙，再用類似的技術跳回去，從而卡虛空的bug。
隻不過很遺憾，這個卡bug的操作沒有成功，意識體似乎隻能跳躍一次，並不能像鏈式反應一樣在同一個宇宙無限裂變下去。
這可能也是教授之所以將β裂變體發射到複數個β宇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