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懶不一樣,曹懶生在高處。
他以前隻是沒有去想這些事,當他試圖去想的時候馬上就明白了葉無坷的心意。
白經年為什麼能在遼北道呼風喚雨?
並不是白經年有多厲害,也不是白經年控製的財富有多可怕。
甚至,白經年都不是掮客。
他隻是個代言人。
如果曹懶的猜測沒錯,那在遼北道這亂局背後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
尉遲萬年隻是其中之一,是必須要在明麵上有這樣一個人的那個人。
在白經年和尉遲萬年背後,極可能是一批當年不服氣也不服輸的人。
唐大將軍當時的態度格外強硬,隻要是他的舊部就不得不遵從他的命令。
造成了今日之局麵,能說唐大將軍錯了嗎?
沒有,唐大將軍當時的決定正確的毋庸置疑。
如果他當時不這樣以絕強的手段分散了他的舊部,那麼,現在這些人的不服氣就不隻是隻做了一任高官的不服氣。
半壁江山是唐大將軍打下來的。
他們的不服氣,會更高。
也許在做出那般決定,用那般強硬手段的時候,唐大將軍就已經察覺到了他舊部的想法很危險。
現在的隱患,比起那時候的隱患要小的太多了。
曹懶想明白了這些,所以理解了葉無坷的悲傷。
三奎理解不了這種悲傷,並非是三奎對那些人沒有尊重。
而是因為三奎的在乎,和曹懶的在乎不一樣。
三奎隻在乎他的薑頭兄弟,他的無事村同鄉。
三奎問:“你在窗口坐了足足兩個時辰不去睡,既然不隻是難過那就是在想怎麼應對了。”
葉無坷嗯了一聲:“很快就要來了,前幾天夜裡那些叛軍隻是試探。”
三奎點頭。
說是試探也不錯,雖然叛軍一旦進了冰州肯定會大開殺戒。
“他們想殺太子殿下隻能用兵變,殺你何嘗不是?”
三奎說:“他們如果有辦法用江湖人解決掉你,早就已經解決了。”
葉無坷道:“用江湖中人解決掉我,不一定會造成那麼大的震蕩。”
他看著窗外。
“舊楚開國皇帝也是一代人傑,舊楚立國時候也是欣欣向榮。”
“可是舊楚立國不滿十年就開始有叛亂出現,那些得到了分封的功勳之臣一個接著一個舉旗造反。”
“想想看,其實他們還是他們,隻是陛下不一樣了。”
三奎說:“可陛下也是人,也有想殺而不能殺人,也有想做而不能做的事。”
他起身,靠在窗口。
“你還說你不是想著替彆人背負罵名?”
葉無坷搖頭:“真不是。”
他說:“隻是為了死的少。”
高清澄在查空印案,這個案子牽連到的不隻是遼北道,還有河東道和高航道的一些官員。
如果說,空印案的表麵現象是圖省事,那麼稍微深一些層次的含義就是怕查賬。
再深一層的含義就是......錢去了哪兒?
若真是在那群有思想能打仗還會練兵且幾乎都沒有敗績的人手裡......
三奎忽然想到:“那前幾天夜裡的就不隻是試探,還是對你的警告。”
葉無坷點了點頭。
三奎:“你沒搭理他們的警告。”
葉無坷笑了笑:“搭理了。”
三奎說:“你那叫搭理?你那是不搭理且警告了一下警告你的人。”
葉無坷道:“咱們村裡人野慣了,從來都不怕威脅。”
三奎:“意思就是真乾一下子唄。”
葉無坷道:“儘快些吧,早些完事早些回家。”
他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塊高粱飴塞進嘴裡。
高粱飴並不是無事村的特產,也不是小小一片區域的鄉情。
遼北道的絕大部分地方都能隨便買到高粱飴。
“下一步,他們會乾什麼?”
三奎問。
葉無坷道:“白經年死了,所以給那些人警告的不隻是我。”
三奎:“殺白經年的人也不是警告那些人,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他歎了口氣:“哪兒有麻煩你去哪兒,偏偏還有人說你去哪兒哪兒就有麻煩。”
他舒展了一下身體:“跟著你出村也是真累。”
葉無坷道:“他們比我累,朝廷裡有一隻手試圖蓋住遼北道的情況,還有一隻手在試圖把蓋住的人拿開。”
“現在拿開了......所以捂不住的東西就會用最大的力量來反抗。”
“不出幾日,來攻打冰州的叛軍就會越來越多,商人不但養著遼北道的官,養著遼北道的廂兵,還養著匪。”
“如果我死於匪亂,那可是他們能付出的最小代價了。”
葉無坷道:“我招募一萬民勇本來就是想虛張聲勢嚇一嚇那些匪寇,可他們用一招收買就破了我的虛張聲勢。”
“試探還真是試探,他們試探出了我招募的民勇根本靠不住,所以他們的膽子馬上就會打起來。”
話剛說到這的時候,秦焆陽就從外邊飛奔而來。
“明堂,急報!”
在燈火照耀下,秦焆陽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白。
“明堂,剛剛收到的廷尉密報,多地已出現匪寇攻擊縣城,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發動!”
他看向葉無坷:“至少有七個縣城同時被匪寇攻打,要說沒人在背後指揮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