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石勒還沒說話,石超卻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幾,對王桑怒目而視:“走走走,就知道走!鄴城乃王霸之基,說放棄就放棄?”
王桑可不怕石超,見他這麼不客氣,回懟道:“平東大都督好大的威風,下山以來,你一矢不放,但在鄴城招兵買馬,坐視我等打生打死,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一介賊寇罷了,也敢跟我叫板?”石超冷笑道:“信不信我——”
“嘭!”重物敲擊木案的聲音響起。
眾人尋聲望去,卻見石勒將一方官印扔在案幾上,道:“此乃天子禦賜都督之印,可節製諸軍。”
說完,又讓人請來一把劍,拿在手中,寒聲道:“此乃呼延禦史送來的節鉞信物,爾等有何不滿,可敢對著此物說?”
石勒現在是“持節”都督。
所謂“節”,最開始是旌節,但發展到現在,“持節”隻是一種權限象征了。
信物已不再局限於旌節,什麼都可能。
晉國南陽王司馬模鎮關中,天子禦賜的“持節”信物就是一把劍。
石勒拿到的漢國信物也是劍。
麵對著這種權力象征,石超明智地閉上了嘴巴,王彌、王桑、劉靈三人麵麵相覷之後,也低下了頭。
隻要你還是漢臣,隻要你還不想造反,那麼最好服從持劍之人。
石勒手持著劉淵禦賜之劍,又問了一遍:“我欲舉兵南下,與邵勳大戰,爾等可從命?”
“謹遵都督之命。”幾人沉默了一會,紛紛應道。
“那好!”石勒板著臉,說道:“即刻整理糧草、器械、兵眾,最遲明日出發,直攻邵賊。”
“諾。”四將儘皆散去,各自整頓部伍。
石勒則找來了夔安、桃豹等將,令其各督部伍,準備出發,並一一分派了命令。
戰爭的機器,已經完全開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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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勳統率的大軍在安陽休整了一天。
主要是給將士們恢複體力,同時也讓輔兵有時間修理車輛,確保其狀態完好。
二十四日,諸營依次離開安陽,過洹水,一路向北。
當天午後,當行至韓陵山附近時,斥候、遊騎們陡然緊張了起來,因為野外出現了大量敵軍遊騎,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其數量越來越多。
步軍沒有停止前進,隻是降低了行軍速度,維持體力。
騎督段良帶著“命中虎賁督”的四百餘騎兵出了車陣,奔入廣闊的曠野之中。
義從督滿昱帶著兩百餘騎從另一個方向奔出,迎著敵騎而去。
“咚咚……”鼓聲響起,行軍中的步兵收拾心情,按令行事,繼續趕路。
不過,一部分人卻披甲持械,坐上了偏廂車、輜重車,以防敵軍突然殺來。
從天空俯瞰而下,蒼茫的大地之上,一條步兵長龍沿著驛道迤邐北上。
長龍隱隱分成三段。
第一段稍短,大概有四千人上下。
第二段最長,人數接近一萬。
第三段與第一段差不多,五千餘眾。
長龍兩側的田野、草地之中,無數的“黑團”在快速移動著。
“黑團”之內,戰馬嘶鳴,呼喝之聲不斷響起。
外圍的黑團人多勢眾,一千、兩千、三千……
數量快速增加著。
他們一部分手持鋒利的長矛、大戟,以“黑團”形態進行著凶猛的衝鋒。
一部分四散開來,形成一條條遊動的“黑蛇”,在曠野中快速遊動、迂回包抄,灑落無數箭矢。
黑團、黑蛇一步步向車陣長龍逼近,氣勢洶洶。
鼓聲停止了,長龍陡然一滯。
很快,長龍陣中旗號連連。仿佛變戲法一般,長龍的兩條邊界開始向外圍延伸,如同一堵堵移動的城牆。
片刻之後,三個圓圈出現在了曠野之中,兩兩間隔百餘步。
太陽漸漸西垂,天色慢慢昏暗了下來。
圍繞著車陣的敵騎散去了很大一部分。
他們的總數已經超過了一萬,很顯然,石勒把諸將麾下的騎兵都聚攏過來了。
一萬騎分成三部分。
一部分自去找地方喂馬、吃飯、睡覺——這部分人短時間內不用參加戰鬥,他們最主要的任務是吃好睡好休息好,養精蓄銳。
一部分找地方隱蔽起來,隨時待命——他們暫時不用戰鬥,但需要隨時輪換出擊。
一部分則開始了進攻——他們的任務有些模糊,因為主將還沒徹底下定決心。
但不管怎樣,正式的戰鬥其實已在這一刻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