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胄戰敗的消息傳回後,劉暾氣得不行。
當天就入司徒府,爭執一番後,沒有結果。
司馬越既沒有撤他督洛陽守事的職,也沒有保證後麵不再插手軍事,總之一地雞毛。
二十三日,數千匈奴騎兵出現在洛陽城北。
二十四日,大隊步軍又至,打著“趙”字大旗。
遊騎捕獲了樵采的匈奴步兵,拷訊一番後,得知他們是漢安北將軍趙固的人馬。
趙固是誰?怎麼從來沒聽過他的名字?
朝堂上下好一番雞飛狗跳,最後終於查清楚了,原來這人是一位塢堡帥,聚堡戶數千耕作於大河南岸。
匈奴一來,主動投降。
隨後,趙固又說降了幾位塢堡帥,共投匈奴。
劉聰直接表其為“安北將軍”,將幾家塢堡的兵眾都授予趙固,由其統率。
很顯然,趙固等人不是迫於形勢投降的。
他們有不小的野心,想趁著亂世搏富貴,與那些被迫出錢、出糧、出丁以息事寧人的塢堡帥們有著本質的不同。
司馬越聽聞之後,久久不語。
今年以來,怎麼這麼多人主動投降?去年還沒這麼普遍的。
難道天下之人都對大晉失去了信心麼?
河北還在大晉手裡。
河南還在大晉手裡。
雍涼還在大晉手裡。
江南也在大晉手裡。
就算丟了洛陽,又如何?絕大部分州郡,還在大晉手裡啊!
想到這裡,司馬越眼前一黑,幾欲暈倒,左右連忙將其扶起。
良久之後,司馬越緩了過來,神色悲涼。
越來越頻繁了。
好像有什麼東西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的大腦“窒息”一般。
這還是身邊有人看著,如果夜深人靜之時,身邊無人發覺怎麼辦?
他不敢想象。
而且,他身上還不止這一樁毛病……
“司徒。”軍司王衍湊近了過來,仔細看著他。
“夷甫。”司馬越勉強笑了笑。
王衍放下了心。
最近他聽人說,司徒暈倒之後醒來,有時候會短暫地不認識人,而且脾氣極大,動輒打殺。就連王妃都被他罵過,還質問他是誰家婦人,怎麼出現在他麵前?
還好,隻是短短一瞬如此。
但這已經足以讓人憂心了。
“司徒,敵情已基本判明。匈奴至少三萬騎,或許更多,由偽楚王劉聰統領。”王衍說道:“沿途招降納叛,得步軍兩三萬人,多來自河內及河南二郡。據悉,偽司空呼延翼在平陽整頓步卒,不日將東來。或許,眼下已經出發了。劉都督下令儘撤城外諸軍,屯於諸門內外,如王彌攻洛之舊事,先與賊相持一番,再做計較。”
其實,劉暾的這個套路還是王衍建議的。
去年五月,王彌兵至洛陽,守軍便如此布置。相持數日之後,王彌見無法取勝,引兵離去。守軍出城追擊,大破之。
當時的總指揮就是王衍。他這麼建議,屬實是路徑依賴了。
“會不會太怯懦了,有傷士氣?”司馬越問道。
“禁軍士氣低落,理該持重一些。”王衍說道。
司馬越有些尷尬。
孟津之戰,是他在幕僚的攛掇下發起的,結果十分慘淡。
禁軍右衛五千人馬土崩瓦解,殿中將軍宋胄以下將校數十員死難。
他到現在也不覺得這樣做有問題,隻是覺得沒配合好罷了。
“新安道上不是也有賊軍麼?如何了?”他又問道。
“度支陳校尉所部敗於硤石,退至函穀關後,複敗。”王衍說道:“收得殘兵千餘,屯於西明門外。”
“怎麼敗的?”司馬越覺得自己的額頭又突突直跳了,有些生氣。
“陳校尉與王彌大戰,居於上風。偽汝陰王劉景率精騎繞後突襲,左右馳射,王師遂敗。”
“陣列野戰真打不過了?”司馬越問道。
王衍搖了搖頭。
“那邵勳怎麼打的?”司馬越一拍案幾,質問道。
王衍仿佛沒感受到司馬越憤怒的情緒,隻道:“邵勳也不與匈奴騎兵陣戰。七裡隘之戰,乃設伏取勝。聞賊騎大至之後,他便退守宜陽了。”
司馬越一窒。
這小賊腦子這麼清醒?知道什麼能打,什麼不能打,確實比宋胄、陳顏之輩強多了。
“也就是說,匈奴兩路進兵,已從西麵、北麵進薄洛陽?”
“西路或許隻是偏師,賊軍主力還在北麵。”
“匈奴糧道在何處?能否遣兵遮斷?”
“司徒,匈奴糧道當有兩路。一路為新安道,一路為軹關道。”王衍回道。
新安道指的是糧食自大陽運到陝縣後,一路向東,過新安縣運抵洛陽城西。
軹關道指的是糧食自大陽東運,出軹關陘,入河內,再南下運至洛陽城北。
其實吧,匈奴是有糧道,但似乎又沒糧道。
因為他們的糧食真不夠吃。
不然也不會沿途大肆擄掠,並逼迫塢堡、郡縣供給糧草了,為此還耽誤了不少時間。
“邵勳不是不願去白馬麼?”司馬越突然說道:“著其北上攻陝,斷匈奴一路糧道。”
“是。”王衍低下頭,應道。
司馬越的臉色漸漸好看了起來。
他發現,這一招真是絕。
邵勳若能攻克陝縣,匈奴兩條糧道被斷一條,軍饋不繼。
邵勳若攻陝失敗,似乎也不是壞事。
“著北宮純來見孤。”司馬越坐直了身子,下令道。
去年王彌圍城,靠著涼州兵的勇猛擊退。
今歲匈奴來攻,或許也能靠他們力挽狂瀾。
司馬越不介意見一見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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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沒等司馬越下令邵勳北上,陝縣的敵人就攻過來了。
來者乃老熟人王彌。
不知道他是不是自願,反正他的兵洶湧南下,二十四日一大早就在回溪阪立寨。
雙方在狹窄的地形上展開了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