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相隔十裡,這個時候撤的話,怕是又要演變成當初共縣的那場大潰退。
而且,繳獲了這麼多財物,行軍起來非常遲緩,除非將其拋棄。
他抬頭望了望天,雪早就停了,唯餘呼嘯的北風。
這一點比較有利。
冬天常刮強勁的北風,能極大抵消對麵的弓箭優勢。
但王桑還是不敢打。
“來人!”王桑立刻下令道:“將河麵冰塊砸碎,多砸一點,阻遏敵軍。”
部將領命之後,王桑想了想,又道:“將掠來的財貨扔了,不得拖累行軍速度。”
這次領命的人就有點遲疑了。
當兵提頭賣命,不就是為了錢糧嗎?你讓人把財貨扔了是什麼意思?
“將軍莫非要施展遺金之計?”
“什麼遺金之計?”王桑擺了擺手,道:“絹帛可以不用扔,其他那些礙事的全扔了。我看還有人扛了兩個銅鼎,簡直胡鬨。”
“將軍,那兩個銅鼎可不少錢,事關數十人的軍賞呢,他們相約回鄴城後估值售賣,換些糧帛。”部將提醒道:“還有那些牛,每頭牛都有數人平分,若隨意丟棄,恐傷士氣。”
“嘭!”王桑重重拍了案幾,怒道:“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部將訥訥不敢言。
“速去傳令,勿得遲疑。”王桑提高了聲音,道。
“諾。”部將轉身離去。
不一會兒,這座臨時營地內外就忙活了起來。
見識過銀槍軍戰鬥力的老兵拿著各種工具,飛快地敲鑿著冰麵。最近一年募來的新兵就有些不解了,得令後隻是下意識乾著,沒老兵們那麼積極。
整體而言,這道命令執行得還算好的,另外一道讓人放棄劫掠來的財物的命令,就受到了極大的抵觸。
不光新兵不理解,就連老兵都頗有怨言。
善財難舍,本來就是人性。
軍中更是開始流傳小道消息:銀槍軍已近在咫尺,故不得已而為之耳。
至於這個“近在咫尺”到底是多遠,傳出去的各種版本就很嚇人了,最誇張的甚至說隻有一二裡了,隨時殺奔過來。
整個軍營一片騷動。
王桑聽到手下彙報後,急出了一腦門汗。
這其實不怪任何人,隻怪他。
作為主將,他給士兵們傳遞了“我們打不過”、“現在就要開始逃命”的想法。你都這樣做了,還能指望士兵們有什麼士氣?
沒當場炸營已經算是最近一年訓練刻苦、整頓得力了。
王桑頭上的汗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好像弄巧成拙了,但沒辦法,之前被邵賊打得實在太狠了。本錢不斷被消耗,每次稍有點戰鬥力,直接就被大破一次,以至於現在都沒有正麵對敵的勇氣了。
說到底,還是怪邵賊啊。
王桑想了想,這事還得他親自出麵彈壓。於是點了百餘親兵,殺氣騰騰地出了大帳,開始整肅軍營。而就在此時,斥候們又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不用他們說話,王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南方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馬隊。
蹄聲隆隆,旌旗翻飛。
馬隊人數不多,衝在最前麵的大概隻有兩三百,但一人攜馬兩匹,速度飛快。
正在砸河冰的軍士下意識停止了手中的活計,呆呆地看著河對麵。
“長劍軍……”有打過大陽之戰的老兵咽了口口水,呢喃道。
長劍軍飛快地衝到的洧水南岸,於遠處找了塊高地下馬。
接下來,便是讓人眼花繚亂的時刻。
總計不到三百人,飛快地從馱馬背上解開行李,取出鎧甲,兩兩互相披掛。
另有不準備參加戰鬥的人快速收攏馬匹,退往遠處,消失在一片小樹林後。
披掛完整的長劍軍全副武裝,在剛剛被敲碎河冰的洧水對岸列陣,拿出了弩機。
整個過程耗時極短,看得出來是千錘百煉的結果。
在他們做好戰鬥準備後,南方又衝來千餘騎,依然是一人雙馬。
這次他們沒有下馬,而是直接從稍遠處的河麵疾馳而過,遠遠繞了一圈後,在北邊二裡處下馬結陣。
王桑如墜冰窟。
這是什麼打法?重甲步兵還能這麼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