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六個步驟中,目前隻剩一個“迎娶”了,即新郎親自上門,將新娘迎回家。
為了此事,曹大爺作為媒人在中間溝通過,大致有兩個方式。
一是庾家提前住到許昌來,邵勳上門迎娶。
二是邵勳親自前往鄢陵,將新娘迎回許昌,再舉辦婚禮。
最後選了第二種。
提前一天出發,當天傍晚抵達。
第二天一早迎親,傍晚回到許昌,黃昏時舉辦婚禮,剛剛好。
正月十九,邵勳穿上了禮服,準備出門迎親。
說到禮服,國朝大體有兩種流派。
其一是遵循漢魏以來舊俗,即“玄纁”禮服,上身黑色,下身紅色。
其二是白色。國朝尚白,且魏晉以來,很多士人鄙俗禮教束縛,故用白色禮服,甚至影響到了皇室,太子納妃時就有過白色禮服。
邵勳身上的這套還是傳統的黑紅色禮服,與家人告彆之後,大侄子邵慎率百騎先行,當先導路。
蔡承、劉靈、垣喜三人帶著三百餘親兵,護衛在邵勳身邊。
在許昌城下屯駐的銀槍軍出動了五幢三千戰兵、許昌世兵又被征集了三千輔兵,由侯飛虎統率,緊隨其後。
浩浩蕩蕩數千人的迎親隊伍,在河南大地上頗為罕見。
更彆說行進過程中,鼓角爭鳴,刀槍森嚴了。
說難聽點,太子納妃都不一定有這種排場。
作為河南大地上的頭號軍閥,邵勳將這場婚禮給利用到了極致。
午後申時,全軍渡過洧水,傍晚時分,抵達庾家莊園外,紮營屯駐。
正月二十,天還沒亮,庾文君就起身了。
婢女們忙來忙去,準備各色物事。
四位媵妾湊在一起,為庾文君化妝、換衣服。
步搖、鬢花、同心雀鈿……
白絹衫、七彩杯文絳褲穿在最裡麵,然後是紫碧襦、絳紗複裙、絳綾袍(具體穿戴搭配方式可參照甘肅前涼墓出土文物)……
穿戴打扮完畢後,庾文君在銅鏡裡一照,臉有些羞澀。
她想起了十年前第一次見麵的場景。
那時自己還是個六歲的小女孩,他一定沒想到十年後的我,會嫁給他為妻吧?
庾文君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感覺今天是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
從今往後,她要陪伴在他的身邊,侍奉他的爺娘,照顧他的弟妹子侄,養育他的孩子,可能還要為他擔驚受怕,可能還要生氣流眼淚,更多的可能還是相濡以沫的甜蜜——不知不覺間,少女已經想了太多太多。
四位媵妾亦有些呆滯地看著庾文君。
盛裝打扮的她,居然如此驚豔。如果再等幾年,這將是一朵盛開的美豔鮮花。
陳公眼睛真毒,早早就指名要娶文君,偏偏文君還很喜歡他。
一時間,四人都起了些小心思、小失落。
哪個女人不想這樣呢?誰心甘情願當媵妾呢?
外間已經有人在催了。
幾人應了一聲,然後扶著庾文君出了閨房。
盛裝的庾文君見到熟悉的家人時,羞澀地低下了頭,眉眼間全是幸福的喜意。
待見到眼圈微紅的母親時,突然間有些難過,於是提著裙擺走了過去。
她強忍住了眼淚,擔心把妝容壞掉,隻是緊緊抱住了母親。
毌丘氏輕輕撫摸著女兒,神色間又是歡喜又是擔心。
一時間,仿佛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到了最後,隻歎息一聲,道:“你長大了,他那麼喜歡你,應該不會讓你受委屈。”
說完,將一襲細紗蓋在女兒臉上。
少女並不知道母親話語中的真意,隻嗯了一聲,輕輕點頭。
庾琛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任母女倆敘彆情。
眼見著時間差不多後,便揮了揮手,讓長子庾亮帶著妹妹出門。
“嗚——”蒼涼的號角聲響起。
很快,數百名軍中鼓吹手賣力地演奏了起來。
庾家莊園之外,鐘罄齊鳴,嘉樂奏響。
見到新婦出來後,鼓樂暫停,將士們齊齊拜倒在地。
風呼呼吹著。
庾家兄妹嚇了一跳。
圍觀之人亦被震撼到了,下意識不敢說話。
整整上萬將士,鴉雀無聲地拜倒在地。
一身黑紅色的大將從白馬上下來,緩緩走向新婦。
靜靜對視一眼後,邵勳有些抵擋不住少女眼中滿溢的幸福和熾熱的愛意,引她坐上了車。
鼓樂之聲再起。
曾經在高平城下大破匈奴的騎軍高舉彩旗,護衛左右。
角聲響起。
曾經橫行於匈奴騎兵之中的銀槍勁卒,全副武裝跟在後麵,護衛他們的主公、主母。
上萬大軍走了好久才次第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庾家莊園外觀禮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喧嘩聲四起。
有那多愁善感的婦人,更是用嫉妒欲死的目光看向遠方。
作為女人,一生有這一回的排場,少活十年都願意。
男人則沒那麼多奇怪的想法,主要議論陳公這場婚禮的政治意義。
軍閥與地頭蛇的合流,便是這場婚姻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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