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罔思寵待,輒瓷凶謀;文武朝臣,倉皇奔竄。”
唱完這段,他接過侍從遞來的酒杯,再次一飲而儘。
“方伯將吏,竊弄乾戈;流寇胡虜,連攻郡邑。”
“天子播遷,洛京蒙塵;方至鄴城,宗廟乏饗。”
“並州舊土,綿亙遐闊;中夏多難,無力禦奸。”
“遂縱腥膻,不遠京邑;賊鋒雖挫,狂謀未息。”
紅袍武人一邊唱,一邊看著眾人。
每個被他看著的人,都立刻起身,飲儘杯中之酒。
“胸懷天下,權總戎麾;唯加惕勵,冀遂感通。”
“郊原暴露,勁旅勇戰;刁鬥警嚴,神兵電掃。”
“粉碎梟巢,豺狼奔逃;肅靖邪氛,宇內廓清。”
“耕農不廢,儲峙有常;百姓安逸,流亡儘歸。”
“噫!憂皇天之不吊,憫黎庶之倒懸。彎弓執刃於陣前,橫槊飛矢於馬上。”
“遂有曹魏舊都,河北名城;乾戈近息,宮室初完。”
“永嘉九年,元日佳節,與君共飲,同享安樂。”
唱完之後,紅袍武人哈哈大笑。
眾將吏齊齊起身,讚道:“明公大德,光耀士民。”
紅袍武人更加高興了,又接過一杯酒,道:“滿飲此杯。”
“滿飲此杯。”將吏紛紛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音樂聲再起,有舞姬入內,翩翩起舞。
酒酣耳熱之際,紅袍武人與親隨們點評了幾句,各個發出“猥瑣”的笑聲。
笑鬨一番後,有人入內附耳稟報。紅袍武人點了點頭,告罪一聲,從側門而出。
棗嵩還在回味方才的那一幕。
嗯,渾身的雞皮疙瘩還未散儘,臉色有些漲紅,胸口砰砰直跳。
良久之後,歎息一聲:王幽州如何與陳公相比?
陳公能一條條曆數自己的功績,王幽州有什麼?
仗夷建威?焚掠鄴城?還是大興土木,廣選美人?
人比人得死啊!
“棗長史,請隨我來。”文吏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哦,好!”棗嵩點了點頭,默默跟隨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很快來到了一處新修繕的偏殿前。
文吏與護衛交涉一番,入內稟報後,便將棗嵩引了進去。
殿內隻有寥寥數人,除紅袍武人外,還有兩個二八年華的少女,一左一右,為其捶腿。
另有一二十出頭的成熟婦人,跪坐於前,默默煮著茶水。
“拜見陳公。”棗嵩躬身行禮。
“坐吧。”邵勳有些醉意,伸手一指不遠處的胡床,說道。
棗嵩謝了一聲,規規矩矩坐下。
“王彭祖遣你來何事啊?”邵勳問道。
“昔年河北喪亂,我家主公屢次出兵,戢平亂局。冀州士民,人人仰慕,個個稱頌,頗多挽留之處。”棗嵩說道:“盛情之下,遂兼領冀州刺史,朝廷亦許之。今明公破石勒,敗劉曜,收冀州,乃近世少有之顯赫功勞,故我家主公願表陳公為豫州牧,兼大都督,督豫兗徐青四州諸軍事。”
邵勳覺得自己醉得厲害了,太陽穴噗噗直跳,聽了棗嵩的這番聒噪,心情愈發不爽利,忍不住說道:“王彭祖這麼說,他想拿走冀州?”
棗嵩隻拱了拱手,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一口爛牙,胃口卻不小!”邵勳冷哼一聲。
棗嵩默認後,他更不爽了。
王浚啊王浚,我已經第二次救伱了,你他媽有點數好吧?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這種自大狂,救了有什麼意思?直讓人惡心。
早知道這般,還不如讓石勒摟著王浚的老婆羞辱他呢。
石勒拿下幽州後,曾摟著王浚老婆見王浚,破口大罵,很是爽了一把——浚妻崔氏,乃曹魏名臣崔琰曾孫女,是王浚的第四任妻子,“年齒未暮,尚有姣容”。
不過石勒沒保住崔氏,返回襄國的路上,被王浚舊部偷襲,崔氏不知所蹤。剛玩沒幾天,就丟了寶貝人妻,石勒也是氣壞了,直接把王浚斬首。
邵勳越想越氣,本來還指望和王浚夾擊匈奴,全取冀州呢。現在看來,王浚是個沒逼數的人,與他合作,他媽的不靠譜!
正要借著酒意訓斥一番時,捶腿的殷氏悄悄捏了一下他。
邵勳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沉默良久之後,道:“君為我帶封信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