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正烈,夏日炎炎。
年久失修的驛道上,縱橫交錯的車轍清晰可見。
車轍與車轍之間的“山阜”上,狗尾巴草隨風搖曳,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其間。
驛道兩側是綿密的灌木叢,叢中有鮮花、野果以及小動物最愛吃的樹葉和嫩芽。
灌木叢一直延伸出去很遠,漸漸接上了起伏的丘陵,過渡到了高大幽深的森林。
“嘩啦!”一輛馬車沿著車轍駛過,泥水四濺,花草儘皆倒伏於地。
馬車過後,狗尾巴草剛剛直起身子,很快又有第二輛車趕至……
車一輛接一輛,浩浩蕩蕩,仿佛無有儘頭。
車過去之後,則是大群騎兵。
他們沉默地牽著戰馬,步行前進。
狗尾巴草終於被人踩倒在地,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騎兵不知道行進了多久,又是一輛輛馬車。
馬車過完之後,則是步兵,步兵後麵又跟著馬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在行進的人群突然間就停下了。
信使高速馳過,將一道道命令傳達下去。
軍官也把自己的僮仆部曲派了出去,至各處巡視檢查。
林中之鳥撲飛而起,俯瞰大地。
北方蔚藍的天空下,綠草如茵,山川如畫。
而就在這幅風景畫上,一團團“墨跡”正在暈染開來,鋪滿了畫的每個角落。
仔細望去,這是黑色的騎兵海洋。他們自北而南,規模浩大,幾乎要將正在行進中的兩千餘步卒完全包圍。
但自南向北前進的步卒們卻早早做出了反應。
他們依據地形,以偏廂車、鹿角為核心構築了一個臨時防禦陣地,弓弩齊備、步軍敢戰。
騎兵浪潮從偏廂車、鹿角外圍掠過,就像海浪繞過礁石一般,無可奈何。
季收坐在軟綿綿的乾草堆上,暗道:“鬱鞠不會被索頭乾死了吧?不然怎麼一點消息都沒傳?”
“嗖!嗖!”兩箭自頭頂飛過。
季收絲毫沒有在意,隻看著來襲的鮮卑人。
他們徒勞地繞著圈子,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著。
季收聽了便笑,不肯下馬步戰的話,你們是不可能阻止大軍北上的。
這才走了四十多裡,離平城還有八十裡呢,就沉不住氣了。
……
在這塊“礁石”東南方,又是兩千餘步卒被騎兵圍住了。
接到斥候傳來的消息時,他們正行軍到一個村落附近。
銀槍軍幢主趙槐當機立斷,兩千多人退入村內,占據了一部分屋舍,外圍則用車輛阻攔。
與季收那邊不同,這裡爆發了戰鬥。
鮮卑人下馬步戰,一番簡短的動員後,嚎叫著衝了上來。
不出意外,他們被戰技嫻熟晉軍步卒給擊退了。
如此嘗試兩回後,索頭首領看著躺在地上的二三百具屍體,隻覺眼前一黑。
這些人從小騎羊,稍大些騎馬,日複一日地放牧,騎術已臻至爐火純青的地步。
有人喝醉了,趴在馬背上回家,明明人都已經迷糊了,但卻不經大腦,身體本能做出各種動作,防止自己滑落馬背。
一年有幾個月是狩獵期,他們還會跟著貴人圍獵,鍛煉箭術。
平日裡放牧時,也會打獵乃至驅逐狼之類的猛獸。
這樣騎術卓絕,人馬結合十分出色,箭術高超的騎兵,結果在下馬步戰時被頭裹黃巾的田舍夫一槍戳死了,虧不虧?
你要殺幾個“黃巾賊”才能彌補死掉這麼一個優秀騎兵的損失?
貴人長歎一聲,下令撤退。
好在騎兵還有戰與不戰的主動權,騎兵不想打,這些晉軍步卒也拿他們沒辦法。
但是——
這個主動權已經在慢慢消失了。
待晉軍抵達平城時,他們真的還有選擇嗎?鬱鞠在廣武城下發起了悲壯的進攻,是他想打嗎?不,是他帳下騎兵的主動權沒了,隻能選擇主動進攻,彆無他法。
……
“又查探不到平城的消息了。”王雀兒站在水井旁,舀起瓢涼水,痛飲一番。
鮮卑人派出大量輕騎,遮蔽道路,截殺信使,驅逐遊騎,牢牢封鎖住了平城周邊五十裡範圍內的一切消息。
你不知道他的大軍集結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