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勳割蘆葦時,冷眼旁觀,冷笑不已。
原本是普通牧民的還好,但那些當了幾輩子牧子的就搞笑了,頭上沒家主了還不適應。
從河南、河北轉運糧草的部伍仍然沒有減少,途經涼城時,會卸一部分糧食下來,以充作此五萬餘人安置所需的吃食以及明年春耕所需的種子。
此外,這五萬餘人還有約四十多萬牛羊雜畜,數量嚴重不足,完全不是一個正常部落該有的水平。
他們這個冬天,隻能勉強活下去,吃不飽、餓不死,明年估計能多多少少收點糧食,日子能稍稍好過一些。
差不多得三四年後,才能完全走上正軌。
涼城國內史人選已經定下了,乃樂平太守郭榮。
此人通曉羯語、烏桓語,這是最大的加分項,本身能力也還可以,更兼領兵打過仗,非常適合擔任此職。
大農則是梁國田曹令史褚裒,多次參與度田,編纂田畝、戶籍冊子,兼安置清理出來的莊戶。在涼城國草創的前期,他的這份經驗是可以派上用場的。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此人乃丞相庾琛舉薦,邵勳願意給個麵子——郭榮則是軍司王衍所薦。
中尉則由前梁國武牙將軍羊權出任。
他也是最先趕到的,帶了數百羊氏部曲充作親兵,打算以此為基,整訓涼城國丁壯。
由此也可以看出,羊權的態度非常好,一點不以來這個邊塞之地為苦。邵勳高興之餘,讓他在單於都護府掛了個從事中郎的幕職。
至於丞、傅、友、文學、左右常侍、典書令、學官令、郎中令等職官,還在繼續選人。
除此之外的其他職務,則讓王氏選派。
如此一來,涼城國的框架便有了。
拓跋力真居於山城之上,身邊圍繞著一群來自中原的將佐。
學富五車的文學給他講經史。
傅、友陪伴於此,隨時諷諫、匡正其言行。
內史、國丞、大農為他勸課農牧,積攢國力。
典書令為他上傳下達,處理公函。
學官令掌全郡教化。
郎中令負責宿衛安全,同時選舉郡內賢才。
中尉為他整訓兵馬,操練部伍。
涼城國的存在,是此番北伐一大成果之一,爭取得來非常不容易。
從實際情況來看,最容易得到的其實是馬邑郡,因為其地連岢嵐、雁門二郡,與大晉近在咫尺,但實際上來說,當地烏桓占人口主流的現狀,也不太可能在現階段倒向你。
而涼城國更位於馬邑以北,控扼平城、盛樂兩都之間的要道,人家更不可能讓你占著。
此四縣之地,將來說不定還會有反複。
割完一大片蘆葦後,邵勳又開始挖土清理河溝。
這個時候,劉野那乘坐馬車而至,帶著她親手做的午飯。
這些時日,邵勳身邊就劉、王兩個女人。
王氏畢竟身份不太方便,劉野那也不客氣,和邵勳像夫妻一樣同睡同起,爽得都不想回去了。
邵勳朝女人微笑了下,然後看向中陵川對岸。
一大群人剛被押運而至。
隊伍很長,呈四列縱隊,踉踉蹌蹌前行。
縱隊旁邊,還有一輛接一輛的馬車,上麵坐著老弱婦孺。
從他們的發飾裝扮來看,應該是來自河南地的雜胡。
“白部鮮卑餘孽。”劉野那給邵勳端來一盤肉,道:“我親自射的黃羊。”
邵勳拿起一塊,放進嘴裡嚼了嚼,道:“炙肉火候得當,甚是美味。”
劉野那也嘗了一口,但覺得好像沒那麼好吃,看了眼邵勳後,臉上笑意更濃了。
“四千多白部鮮卑,紇豆陵部在五原抓的。他們走後,那些人就從朔方過來放牧了,紇豆陵部一個突襲,直接將其擒獲。”劉野那說道:“我兄長親自帶人接過來的,竇勤不要絹帛,隻要糧食。他手裡應還扣著一些人,興許比眼前的更多。”
邵勳點了點頭,道:“隻要不傻,都知道留下壯丁健婦,剩下的再賣給我。他也要經營自家部落,多些戶口肯定不是壞事。”
換位思考之下,邵勳自己也會在俘虜中揀選一番,自己留一部分,剩下一部分拿來換糧食,紇豆陵部這都是正常操作了。
他很快便收回了目光,在河邊洗了洗手,坐下來吃午飯。
親軍督黃正悄然走了過來,稟報道:“大王,平陽傳訊,馮翊氐羌聞鮮卑南下,群起響應,殺匈奴官長,斷蒲津關三城糧道,遣使懇請王師渡河。”
邵勳接了過來,一看,笑道:“這算是給劉粲蓋上棺材板了。”
蒲津關、潼關是劉漢重點經營的防線,是給大晉放血的利器,缺一不可。
蒲津沒了,潼關沒必要守。
潼關沒了,蒲津也沒必要守。
兩者去其一,另一個便效用大減。
劉聰欠下的因果,最終由劉粲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