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翊、上郡氐羌之眾,尚有尊單氏者,今可統其兵馬,殺奔長安。若有戰功,我又何吝雕陰太守之職?”
“臣遵命。”單智再拜。
“速去統禦兵馬。”邵勳揮了揮手,道,說完又看向陸逐乾,道:“君亦當出兵。”
“遵命。”單智、陸逐乾齊聲應道。
“唔——”邵勳說完,頓了一下,問道:“而今統禦氐羌自馮翊西進者何人?”
“大王,乃部大虛除權渠。”羊曼稟道:“其人狂妄,不識天數,聞匈奴敗,煽動馮翊、上郡氐羌叛亂,聚眾五萬,自號‘秦王’,被侯督訓斥,方才自去尊號。”
“他聚起來的兵,仍歸他統領。”邵勳說道:“單氏所聚之兵,由單氏所領。”
同時有些驚訝。
上郡、馮翊的氐羌是真多啊。
簡單來說,這些氐羌主要分布在後世渭南、延安、銅川三地,北麵的榆林一帶也有,但較少。
五萬兵往往對應著二十萬以上的人口,其中馮翊應該占多數,十幾萬的樣子。
但這三地的氐羌並未全跟著虛除氏,肯定還有沒有造反的人,想想就觸目驚心。
“大王!”見邵勳不語,姚弋仲大步上前,懇切道:“臣願率扶風羌兵八千,以攻匈奴。”
“大王!”蒲洪上前一步,道:“臣有氐兵一萬,可取劉粲頭顱。”
“大王!”鮮卑、烏桓諸部貴人亦齊齊請戰。
邵勳一見,轉頭看向張賓,道:“孟孫,吾帳下精兵猛將何其多也?”
張賓亦笑,道:“大王順天應命,遠近紛紛來投,此天也。”
邵勳大笑,道:“速為孤取長安。爾等皆當世英雄,窩在窮鄉僻壤有甚意思?立下功勞之後,可隨孤入洛陽、汴梁,富貴無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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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芬抵達安定時,已經是八月初八了。
這一天,盧水胡首領、漢梁州刺史彭天護聽聞梁芬回家,親來拜謁。
兩天後,盧水胡出動萬餘步騎,順涇水而下,直趨長安。
一路之上,遇到了好幾股匈奴。
這些人隻嬰城自守,不與盧水胡交戰,也不聽劉粲的號令東行。
當然,東行的匈奴部落還是挺多的,主要是老屠各氏諸部,次第彙於長安左近。
關中已是一片沸騰。
安定、略陽、南安、扶風、新平等郡戰事陡然激烈了起來。
漢人世家大族多有殺匈奴官長反正之事,胡人亦不遑多讓。
諸郡氐、羌、巴、羯中有許多是劉粲從秦隴之地強遷過來的,當然也有主動過來的,或者居於關中幾代人的,他們還是部落習性,大發男丁,十五歲以上悉數出動,拿根木矛就上了,聚集了三十多萬兵(對應胡人人口超過百萬),與散於各地的匈奴廝殺,真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報完仇後,再拿著侯飛虎臨時散發的官身,興高采烈地往長安聚集。
劉粲統治下的關中,就像個火藥桶一樣,直接就炸了。
當然,換個人過來統治,其實也好不到哪去。關中一百多萬胡人,族屬甚多,矛盾也很多,還真就是火藥桶。
邵勳提出“夷夏俱安”,不是沒有原因的。他隻是認清現實,知道自後漢年間埋雷後,胡人繁衍至今,數量太多了,根本殺不光,隻能剿撫並用。
而且,因為氣候原因,周邊還不斷有部落南下、東進,還在增加胡人的總體數量……
至八月中旬,長安外圍諸縣幾乎已經不存在成建製的匈奴軍隊了,全都龜縮到了長安城內外。
最可怕的是,就連長安城外麵都不太安全,因為劉粲強遷了不少不願服他的刺頭到長安左近安置,這些人幾乎全反了——兩晉南北朝時期,劉聰、劉粲、石勒、石虎乃至苻堅等輩,都喜歡把刺頭部落遷到都城旁邊。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這一天,邵勳沿著秦直道,穿越重重山嶺,抵達了馮翊郡北部。
劉粲登城眺望,淚灑衣襟。
氐、羌、巴、羯、匈奴、鮮卑、盧水胡乃至各色說不清來源的雜胡,皆奉晉將侯飛虎之命屯於長安四麵。
而長安城內真正能戰的精兵,不過六千侍衛以及三四千禁軍殘卒罷了。
他的統治,可能已經走到了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