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4章生老病死
邵在代國逗留了半個多月,然後與賓客們仔細商議,將見聞彙總成文,並附上了建議,儼然一份述職報告,發往洛陽。
報告至洛陽後,又很快發往平陽,因為邵勳已在此處。
三月底,平陽丞相府內氣氛沉凝。
庾文君帶著十五歲的暮兒、十一歲梁奴、六歲的去疾陪母親母丘氏去了,邵勳則和庾氏諸子在陪已是彌留之際的庾琛。
平陽郡丞吳前也來了。
他年紀甚至比庾琛還大,七十多了,大字不識一個。以前是八品牧長,現在當個從七品郡丞,
吃了沒文化的虧,實在升不動。
他長子已經過世,多年前把長孫吳離托付給邵勳,其實也沒什麼文化,靠著吳前死命督促,粗通文墨。
先任殿中曹令史,複任縣令,邵勳已經準備給他升一升官了,開國後一個太守是跑不了的。
這都是自己人,必須重用,即便沒什麼文化。
庾琛躺在床上,氣若遊絲。不久之前還吃過一點東西,現在又睡著了。
他沒多少時間了,大家都耐心地等著。
邵勳出了臥房,來到前院之中,平陽郡、縣二級官員紛紛行禮。
院子外甚至還擠了一大堆沒資格進來的人。從早上等到現在,餓了就讓人送飯過來,甚至還有那直接餓肚子硬扛的。
大人物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許多人的心。
生老病死,皆是政治。
而這也從側麵說明了,如今的邵氏政權確實頗具氣象,人心所向,煌煌正朝,雖然還沒正式開國。
「元規。」邵勳揮手讓平陽官員們回去乾正事,隻留下少數幾個人聽令,協助庾家辦理後事,
然後又看向庾亮,道:「家裡都準備好了吧?」
「都準備好了。」庾亮回道。
「徐州那邊內情如何?」
「下邳、彭城、東海三郡久被戰火,殘破不堪,下邳尤甚。」庾亮說道:「將來若攻取江東,
淮水南北還得下大力氣經營。」
邵勳唔了一聲。
大分裂時代,淮河兩岸苦啊,
南朝、北朝在此兵,縱有和平歲月,也抵不過戰爭到來後的摧殘,到最後城邑殘破,渺無人煙。
要發展這種遭災深重的地方,光靠當地殘存人口已經不夠了,還得移民。
「你是真有長進了。」邵勳說道:「此間事了,你就在家潛心讀書。這些年,你好歹也轉任各職,理政心得是不缺的,正好再通讀一遍典籍,融會貫通。有所得可寫信於我,若有暇,我會回信的。」
「大王·——」庾亮真的有點感動這意味著梁王時刻關注著他,時刻給他機會,將來的前途斷斷差不了的。
「都是一家人,何作此兒女態?」邵勳歎道:「庾家五子,皆有任用,不要胡思亂想。」
說罷,揮了揮手,道:「有事就去忙吧。
庾亮行禮告退。
邵勳就著春日陽光,閉目假,腦海中還在想著剛收到的一封信。
亮子的從兄庾蔑在涼州待不住了,經金城、隴西返回。
根據信中所說,張駿派了兩位使者隨行,一起來洛陽。
其一名泡禕(fánhui),曾是張的左長史,敦煌人。
其有族人曰彙衷,與張、索靖、索、索永合稱「敦煌五龍」。
張是被刺殺後,張茂繼位,禕地位大降,長史之職也沒了,但仍然能為張茂參謀讚畫。
張駿繼位後,複為長史。
其二名隗瑾,張軌、張是、張茂、張駿四朝元老,原為賊曹佐,張茂後期任賊曹,現為賊曹參軍一一工作內容沒啥變化,級彆升了。
瑾是高昌人,與天水氏乃一族,卻不知怎麼落籍高昌了。
二人之外,另遣帳下督北宮純率五百騎護送,攜名馬、金器、西域珍品來洛陽。
毋庸置疑,這個涼州使團肯定有自己的應對預案,根據朝廷對他們的態度不同而做出不同的回應。
但也看得出來,涼州方麵雖不願降,但也不願打。
尤其是一統北地的又不是匈奴、羯胡之輩,犯不著硬拚。他們還派來了與邵勳有數麵之緣的老將北宮純,態度可見一斑。
張駿還是天真了!
邵勳睜開眼睛,看著院中婆娑的樹影。
政治這種事情,殺人於無形,血腥之處不亞於軍爭。
其人自實力不足,瞻前顧後,想看看能不能談出些什麼來,能不打就不打,寄希望於彆人嫌麻煩,不願勞師遠征,就這麼放過你,讓你繼續名為臣屬,實則割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