枋頭南北二城之外,到處是讚動的人頭。
「都尉,這是—————」卡滔指了指不遠處,問道。
「朝廷有令,調發五千人至黎陽,隨義從軍南下。」安說道:「看到那些船了麼?鄴城開來的,滿載糧草軍資,我部將其在枋頭裝船,再送往汝南。”
「南邊打得很激烈?」卡滔問道。
安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解釋道:「並非如此。汝南氏羌以部落大疫為由,不願南下裹陽。朝廷調兵一一」
說到這裡,歎息一聲,臉上頗有兔死狐悲之感,道:「朝廷要突襲他們,以做效尤。可能不止黎陽大軍南下,還有彆的部伍。」
卞滔無語。
馮翊氏羌去了汝南,可能確實難以適應,生病者眾多,但也有可能是借口,不想打仗而已。但朝廷顯然不打算聽他們解釋,直接就動手了。
卡滔對梁王的認識更深刻了,這是個什麼人啊?
當然,對這個問題,他心中是有答案的。
「枋頭氏兵願意南下?」卡滔突然問了一句。
「除非一起反,否則———」安沒說完,但意思顯而易見。
卞滔了然。
遷徙到枋頭的數萬氏人還不敢造次。
他們可能永遠不敢反,也可能在等機會,比如邵家父子權力交接的時候。
「梁王要開國了吧?」安問道。
「三辭三讓才第二回呢。」卞滔打量著遠處的氏人村寨,隨口答道。
「你們就會玩這些小把戲。」安曬笑道:「第一回梁王怎麼推卻的?」
卞滔收回目光,道:「大王說他起兵是為了天下蒼生,並無私心,故婉言謝絕禪讓。”
符安臉上露出好笑的表情,又問道:「這次呢?」
「梁王說天下有才之人甚多,請眾臣另尋他人。」
安這回不笑了,反倒有些佩服,如此一本正經演戲,你們怎麼能忍住不笑的?
「今已七月初六,最多再等三天,你押運一批糧草去野王。」安收拾心情,說道:「放心,
這會沁水大漲,糧船可直抵城下。”
「去野王作甚?」卡滔問道。
「有鮮卑南下拜謁。」安說道。
「拓跋氏?」
「不止拓跋氏,還有宇文氏。」安說道:「宇文氏現在是乞得龜當家,剛被慕容氏打得元氣大傷,故其遣侄宇文悉拔雄率駿馬五百匹、車千乘、軍民數千人南下為質。」
「慕容氏這麼厲害?」卡滔有些驚訝,又問道:「宇文丘不勤呢?」
「死了。」荷安說道:「他死之後,不過兩三年內,宇文氏連吃敗仗,首領宇文莫圭、宇文遜昵延相繼死去,現在是宇文乞得龜當政。」
「怎麼死的?」卡滔傻傻地問道。
符安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草原上不需要無用的首領。若宇文乞得龜再吃敗仗,我看他也活不長。」
卡滔心底一寒,這可比漢地殘酷多了。
「乞得龜這是想要朝廷保他啊,看來是被打怕了。」卞滔咋舌道。
「朝廷定然是要幫助宇文氏的。」安說道。
卞滔讚同。
慕容氏勢頭這麼強勁,不知道敗了宇文氏多少次了,連高句麗都不止一次為其擊敗,損失兵土、百姓、城池無數。
晉廷在遼東的土地、人口也儘為其所奪。
王浚用事幽州、河北混戰那些年,更是陸陸續續跑過去不下二十萬漢民,皆為其所用。
梁王定然容不得其如此放肆,保宇文氏是必然的。
隻是一一如果慕容氏也遣使入貢呢?會不會征遼?
「走吧。」安伸手欲拍卞滔的肩膀,很快又縮回了,隻道:「去枋頭坐坐,吾兄要南下了,
見一麵不容易。」
「可。」卞滔並不推辭,應下了,旋又問道:「拓跋鮮卑也有人南下?」
「聽聞是太夫人王氏帶著涼城郡公拓跋力真一起南下。」安說道:「你問這作甚?代國已然順服,自會遣使而來。」
「你不懂。」卡滔神色一變,道:「這是來恭賀大王開國的。第三次禪位詔書,或許已經不遠符安愣然,還有這回事?仔細想想,卻又不無道理。
人家來一次不容易,開國稱製這種極其重要的場合,最好要有屬國君長到場,畢竟中原天子都喜歡萬邦來朝這個調調。
王夫人畢竟是婦人,身份不太行,而代公又不能親來,所以隻能以涼城郡公代之。
或許,代公還打著讓拓跋力真為質的主意吧?符安分析著。
就像宇文乞得龜年紀太小,並無子嗣,故隻能派侄子悉拔雄南下為質一一這個侄子比乞得龜大很多。
卞滔並未在枋頭逗留太久,七月十五日,他率數十艘小船,直抵野王城下,送來了十萬斛糧豆野王城外,上百鮮卑騎兵護送著幾輛馬車南行,上麵裝載著選自東木根山的最上乘的黑羔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