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祖氏已經有人在洛陽了?」邵璋聽到這個消息時很是驚訝,因為他居然不知道,
雖然不知道也很正常,畢竟你隻是個左金吾衛長史,剛剛受封齊王,王府都沒來得及組建,沒進入核心機密圈子再正常不過了,但”
「是誰?」他問道。
蓋厚了他一眼,不想多說了。
「休禿,你伯父已在洛陽購了一宅院,以後可以住在那。」蓋厚看向祖道重,說道:「正旦那會,你姐夫也會來看你。」
說是姐夫,其實還沒成婚,隻是剛下了聘禮,祖氏也答應了。
這裡的「伯父」是祖邀三哥祖應,原為大將軍府軍谘祭酒,今年六十六歲,身體不太好,本來給他準備了新朝要職的,但他謝絕了。
複授散騎常侍,最終接受了。
這個職位乃天子垂問之近職,無具體執掌,其實就是顧問。
天子優恤祖應無需每日上直。
所以他大部分時候在洛陽自宅中休養,不理國事,專門聯絡、通傳祖氏家事一一在這關頭,其實也是國事。
祖應小女兒年方十八,本來已經有意嫁到冀州了,但現在起了變化,明年就將嫁給邵,成為楚王妃。
他們家算是有點天上掉餡餅、後來居上的意思了,不過細究起來,終究還是南渡的祖邀三兄弟混出了名堂,有了統戰價值。
前往聯絡之人是祖渺的妻弟許柳,一直跟在祖渺身邊做幕僚。
祖遜死後,身上一時間沒有官職,比較自由,於是偷偷來了洛陽。
許氏姐弟出身高陽許氏。
大哥許遐原為晉朝侍中,被邵勳逼迫著去關中,最後在藍田「憂懼而死」
二哥許式「豁達大度」,主動投靠,在攻伐河北時立過功勞,現在是黃門侍郎(正四品)。
老三便是這個許柳了。
兄弟三人,一投晉帝司馬熾,一投邵勳,一位跟著姐夫祖渺南下,極其標準的操作。
祖道重聽了蓋厚的話後,點了點頭。
周圍人都對他說自己是幽州人,應該和幽州人、冀州人親近,但他出生在吳地,對河北沒有丁點印象。
叔父說其他兄長都有官職在身,盯得緊,他一個年幼庶子平日住在遠離城邑的莊園裡,沒人在意,不如先來洛陽住下,萬一將來「有事」,其父不至於連個子嗣都留不下。
道理是這個道理,他依稀懂得,但「有事」是什麼事,他就不懂了。
不過現在也沒人講給他聽了,麵前這位齊王正盯著他看,讓他微微有些不自然。
許柳眉頭一皺,上前兩步,將祖道重護至身後,深施一禮,道:「高陽許柳見過賢王。”
邵璋回了一禮,道:「既是二弟親卷,便是自家人,君等自便。」
「天色不好,可能又要下雪了,最好今日便走。」蓋厚抬頭看了看天,說道。
「將軍所言甚是。」許柳看了看身後包括祖道重在內的十餘隨從,道:「收拾行囊,即刻上路。」
除二三人之外,剩下十餘人皆一臉精悍之色,都是祖渺生前的僮仆部曲,大部分來自幽州,其中甚至有高鼻深目的羯人,少數幾個乃南下江東的流民精壯。
他們聽到命令後,默不作聲,開始整理車駕、馱馬、食水、器械。
邵璋看了許久,暗暗和自己手下的南陽精兵對比,發現不相上下,頓時有些驚訝。
大舅給的兵可都是在南陽、裹陽一帶廝殺多年的,祖氏僮仆看樣子也上陣過多次,不湟多讓,
有點意思。
******
自汴梁離開後,一行人便往滎陽而去。
道途之上,蓋厚與祖氏僮仆中幾個人打招呼,看樣子以前都認識,這讓祖道重印象十分深刻,
更認識到他可能真的是北人,家族基業都在幽州。
「楚王食封一萬戶,卻不知邑在何處,能養活多少賓客?」許柳騎在馬背之上,眼珠轉動,問道。
在這個時代,談論封地、食客、私兵太正常了,也不用避諱他人,蓋因就連皇帝都要臣子帶私兵為他打仗呢,何須遮掩?
不過蓋厚還是比較謹慎的,隻說道:「據聞在南陽湍水左岸,南陽、順陽二郡交接之處,外加新野西北縣一帶。」
許柳心下稍安,又問道:「邑萬戶,然則實有幾戶?「
食封一萬戶,真的就一戶不多、一戶不少,正好一萬戶嗎?非也,自古以來沒有這種事。
前晉以地封,次國侯方圓六十五裡,大國伯方圓六十裡,裴秀被封為濟川侯,乃次國侯,以高苑縣濟川墟為其侯國,這個地方就隻有方圓六十裡,是大國伯的標準,但濟川墟恰好就這麼大,實際中不可能再拆分其他完整的地域給你,吃點虧,就這樣吧。
當然,有時候也可能占便宜,反正大差不差就是了,哪有剛剛好的。
這還是地域大小,實際中還有其他因素,比如地肥瘦、災害多不多、交通方不方便等等,同樣「邑萬戶」,實際到手的收益可能差彆很大一一這是實封向虛封過渡的階段,等到曆史上後麵的朝代,可就不一定了,比如清朝就完全貨幣化,等於朝廷按照你的爵位級彆,發放俸祿,封號也就隻是封號,和其對應的地域沒有關聯了,甚至連封號都沒有了,就隻有級彆。
楚王食邑在流經南陽、新野二郡的湍水西岸,和邵璋的齊王一樣,享受租賦,無實際管轄權,
頂多派王府屬吏與當地官員協調收稅。
「五六千戶還是有的。」蓋厚說道:「荊州土人、關西流民各占一半吧。”
「這是以前的南陽國吧?」許柳問道。
「至多三一。」蓋厚說道:「其實不好弄。關西塢堡主還是很凶蠻的,南陽土人也盤根錯節,
一句今年打仗,不願納糧了,你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