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為他賣命?」辛謐質問道:「若攻來的是匈奴便罷了,愚兄不願出仕匈奴,也不願看到你降匈奴,反而會勸你拚死一搏。但邵太白乃中夏之人,朝中大臣多為有名望之輩,這是個堂堂正朝,值得投效。河州刺史已經很不錯了,
你道為何願意讓你繼續統領此二郡一營麼?」
「為何?」辛晏有所猜測,不就是因為他手頭有兵麼?
「不想看到你的兵被打光。」辛謐冷冷一笑,道:「你練點兵不容易,一朝覆沒,氏羌、鮮卑、匈奴之輩再不能製,河南就亂了。你自己想想,河州局勢到底穩不穩?若你的兵沒了,會怎樣?西邊可還有慕容吐延(慕容兄長慕容吐穀渾之子)的部眾呢。」
辛晏被說得臉色一白。
尤其是那句不願看到你的兵被打光,更是讓他羞惱萬分的同時,又有些恥辱乃至害怕。
他是真的有點想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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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爛漫之中,溫嶠嬌下了馬。
身後跟著一群雜胡酋豪,個個喜氣洋洋。
「可彆再說我欠債不還。」溫嬌轉過身來,笑道。
「使君真乃信人。」
「下次還要和使君博戲。”
「使君,我不會贏你太多的。」
眾人嘻嘻哈哈,樂不可支。
堂堂秦州刺史,居然和他們賭錢,還輸了,有意思。
不過溫使君賭品是真的好,輸了不急眼,欠債必還。有時候來了部落裡,還給大夥帶點中土的絹帛作為見麵禮。
秦州諸郡,他基本都跑過了,認識他的人太多了。
溫使君甚至能叫得上很多部落大人的名字,一起喝酒、博戲、禦婦人,談笑之間,部大們對朝廷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更正了以前許多錯誤的看法。
說難聽的,以前有人造個謠,可能就會讓人驚慌不已,進而跟著作亂。
現在聽溫使君一說,好像不是那麼回事,沒那麼容易聽信謠言了。
今日北上桑城,不少氏羌部落大人都被喊來了。
他們又帶著少則百人,多則數百的隨從,竟然彙聚成了一支人數超過五千的大軍,這會正在山下紮營,看著像模像樣。
桓溫手頭也有數百人。
因為庾亮的舉薦,他一來就被任命為隴西郡都尉。州中出錢招募了五百壯土,交給他指揮,算是將隴西郡兵重建起來了。
桓溫非常珍惜這個機會,雖內心之中對這些羌胡兵非常鄙視,但還是強迫自已與他們同吃同住,慢慢熟悉了起來。
而今還需戰功來建立威望「元子,恐怕罕、金城都沒廝殺的機會了。」溫嶠輕輕揉了揉左半邊臉,
說道:「可失望?」
「使君,難道他們要降?」桓溫緊了緊手裡的弓刀,凝神問道。
「辛晏覺得金城竇濤要降,竇濤覺得辛晏要降。」溫嬌說道:「而竇濤又壓不住遊氏、翰氏,覺得他們要借自己人頭立功,都想逃回自家部落了。如此人心渙散,不降何待?」
說完這句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被牙痛折磨許久了。
一開始沒注意,痛得也不厲害,從今年開始,痛楚逐漸加深,已經有點讓人難以忍受的苗頭了。
桓溫聽完他的話,沉思許久。
溫公向所言必中,此番分析也非常有道理,這讓桓溫有些焦急。
他需要立功啊。
「你啊,賭性比我還重。」溫嬌看著桓溫略顯稚氣的麵龐,打趣道:「從軍殺敵,建功立業,這條路很難走的。當初你就該厚顏求肯,讓庾元規給你介紹一門好親事,如此便可以不走彎路了。你看我啊,娶了琅琊王氏女,一下子從負債連連變得家資巨萬,不想學學?」
桓溫搖了搖頭。
溫嬌大笑,笑到一半,牙又疼了起來,於是臉色驟變。
「使君。」有部大湊了過來,道:「牙疼很要命的,得拔掉。」
「如何拔?」溫嬌眼睛一亮,問道。
之前在洛陽問了許多人,有人說用鉗拔掉,有人說用錘敲掉或銼子磨掉,聽得讓人膽戰心驚。
來秦州後,齒疾繼續困擾著他,這時候又見識了新的拔牙方法。
有氏人部大賭錢時介紹了一個神箭手,說他能開彆人開不了的強弓硬弩,讓溫嶠把齲齒綁在箭矢之上,「嗖」地一下就拔掉了。
今日這羌人部大湊上來,顯然又有了新的手段,隻聽他說道:「我家有神驢,脾氣很壞,然氣力驚人,使君一一”
「罷了。」溫嬌聽得有些害怕,擺了擺手。
這個時候,前方有數騎馳回,稟道:「使君,桑城靳將軍報,辛晏舉晉興、
西平二郡及罕護軍營降。」
「元子,如何?」溫嬌轉身看向桓溫,得意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