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秦王邵瑾就起行離開了。
他要去隴西、天水巡視一圈,自大震關回返,中途會在扶風郡雍縣(今鳳翔)暫歇兩日,最後返回洛陽。
起程的車隊之中,多了不少財貨,以及護衛這些財貨的姚氏部曲一一如此快速,直讓人懷疑是不是提前準備好的。
姚弋仲派了一個名叫姚益生的兒子,帶了整整一千部曲,挽著三百輛大車,
裝滿了毛皮、藥材、蜂蜜、秦椒、乾果、葡萄酒等貨物。
其中最值錢的大概是一種土人喚為「瑟瑟石」的東西,就是那晚姚氏跳舞時綴於發梢的飾品,中原稱之為「石綠」或「荊州石」,其實就是綠鬆石。
姚弋仲手段老辣,步步緊逼,根本不會給你推拒的機會。當然,邵瑾既然因為年輕著了道,也就不扭捏了,那樣反倒更失分,不如大方一點,反正事已至此,想想如何善後才是正經的。
而他起程的路上,也遇到了大批向東開進的車馬。
車上多為糧食、器械等軍需物資,從隴西、金城而來,一批又一批發往雍縣。
此地已經成了一個糧草軍械的轉運樞紐,諸郡丁壯、糧食、器械乃至牛羊都在往這邊輸送,就連長安、天水兩地的度支校尉都帶人趕過去了,親自指揮轉輸。
自雍縣向南,出陳倉之後五十餘裡可至散關北口。
散關西南約一百四十裡,則有梁泉鎮(今鳳縣)。
此為新設軍鎮,治曹魏梁泉故城,如今屯駐著銀槍左營。
梁泉鎮西行五十裡,再折向西南一百二十裡,則有武都郡河池縣(今徽縣西北。
出河池,先往南,再往東南走一百八十裡,則有武興鎮。
此鎮同樣新設,羊暫屯於此處,位於後世略陽縣附近,乃氏人聚居區,當時置武興蕃以處互市。
自梁泉鎮至武興鎮之間三百裡,沿途閣棧甚多,山嶺也很艱險,簡直是後勤噩夢,而這也是仇池氏羌自劉漢至邵梁堅挺這麼久的主要原因。
武興鎮東數十裡有山,名「飛仙嶺」,嶺上築了個小寨子,屯了百餘兵士,
這便是如今大梁朝與李成的接觸線了。
成軍在嶺東南十餘裡處築城,名「下桃城」,遮斷道路。
過此城翻過一座山,東行百餘裡就是沔陽縣了,已然地處漢中平原。
所以說,攻打武都郡還是有效果的,至少與漢中共險了。
今天用早飯前,邵瑾也與金灌、姚益生、陳逵等武將聊起了攻打漢中之事,
眾人異口同聲要從武都進兵,且金正也是這麼想的。
隻不過這注定會很艱難,人家燒掉棧道,就能擋你好久,已經和戰鬥力無關了,純粹就是路不好走。
當然,大家也都知道,他們這一路未必是主力。天子大概還是想效仿劉秀、
劉備入蜀路線,從巴東方向突破。
不過,伴攻也不能真的不出力。漢中方向打得越狼,就越能牽製成國大軍,
減少三巴地區的阻力。所以,這注定是一場慘烈的大戰,不知道要流掉多少胡漢軍士的血。
「殿下可會留於關中?」荒涼的驛道之上,姚益生定定地看著這位「妹婿」
,低聲問道。
金灌笑而不語,策馬離開,巡視去了。
邵瑾清了清嗓子,道:「這一路不容易吧?」
「確實不好打。」姚益生實話實說:「路太難走了,便是打下漢中,再往南也很難走。不過一一」
陳逵在一旁聽著。他現在對姚益生觀感很差,殿下與我妹妹的事還沒成呢,
怎麼就輪到姚老羌那廝的女兒了?
想到這裡,偷偷了眼不遠處的馬車。
車簾半掀,姚氏抱著一把琴坐在車上,正偷偷看著秦王。
邵瑾沒有那麼猴急,他一直對姚氏以禮相待,雖然人家早就千肯萬肯了。但他也不會拒絕姚氏為他煮茶、準備餐食,顯然心中已經認了。
初出茅廬的他被老流氓擺了一道,輸了就輸了,要認。吸取教訓,以後改正就是。
另外,姚氏是無辜的,遷怒於她顯然非大丈夫所為,太過小氣。
再說人家也挺漂亮的,舞姿更是一絕,今後的日子顯然不會太過寂寞了。
「不過什麼?」邵瑾看向姚益生,問道。
「殿下若能領軍,南安姚氏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挺進漢中,為殿下揚名。」
姚益生說道。
邵瑾聽完沒說什麼。
而通過這句話,他也有所領悟:原來換個人來指揮,姚老羌卻不會太過賣力,公事公辦而已。
或許,姚老羌真有能力打下漢中,完全就看他舍不舍得花血本了。
由此也推導出一件事:打仗這事水太深了,死戰和不死戰完全就是兩回事。
怪不得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賣力打」,以前這句話聽過就算,
沒往深處想,現在一琢磨:爾母婢,原來還有不賣力的打法!
大抵是「賣力」、「死戰」的話,傷亡實在太大,一般人舍不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