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經過去三個月了。今年各地官府的動作很快,總計約八百方解糧食的「租」、五百餘萬匹絹布氈的「稅」,合起來便是「租稅」,又稱「賦稅」一一稅其實是合起來的,細分項目則以庸和調來體現。
八百方糧食分散於各地的邸閣,其實不可能全部利用起來。
在實物賦稅為主的年代,稅收真的就隻是數字而已,圖一樂。幽州邸閣收上來的賦稅能用到江陵嗎?不可能。
如果打下了蜀中,當地收上來的糧食也隻能用於蜀中,或者通過長江輸送一部分去荊州,想用到關中?問問諸葛亮。
這不是秦末了。劉邦運氣好,還能通過水運輸送糧食至關中,現在早就不行了。
所以,邵勳此番總共調集了約四百萬斛邸閣存糧,已經是儘力搜刮。
關中、豫州、兗州、荊州、司州及冀州南部幾個郡的豪族,還額外征集了五百萬解糧食,自己帶莊客幫著運輸,送往長安、雍縣、南陽及襄陽。
各地度支校尉幾乎拿出了吃奶的勁,一隊運兵往往指揮著數百丁壯,通過船隻、木筏、車輛乃至各種馱獸,轉運資糧、器械。
部落酋豪們按照攤派下來的出丁額度,選派族中子弟,帶著軍士、趕著牛羊前往各個集結點報到。
長安、南陽還變成了兩個大型屠宰中心。
朝廷拿絹帛采買了許多牲畜,集中宰殺,醃製、晾乾肉脯。
乾酪這種便於攜帶還頂餓的食品,更是一袋袋送往前線,囤積起來。
每一次戰爭,都是財富灰飛煙滅的過程·
「金正動身了嗎?」太極殿西廂內,邵勳輕聲發問道。
站在邵勳身邊的多為內臣,即侍中羊曼、劉閏中、散騎常侍段末波、辛謐。
原散騎常侍祖應今年年初去世了,連帶著祖約、祖渙等人紛紛回家居喪。
祖約手下的數千人馬被進行了一番整編,老弱者裁汰,就地編為汝南、汝陰二郡民戶,另重金招募勇士前往五原國當兵,隻可惜效果不佳,又是砸錢又是忽悠的,最後也隻有寥寥三百多人願意帶著家人北上。
剩下的人則由許柳帶著前往關中,暫歸金正帳下指揮,顯然要在漢中的崇山峻嶺之中與成軍廝殺了。不知道在家居喪的祖約知道後,會是怎樣一個心情。
你不敢造反,那就隻能這樣了。
「金都督已抵雍縣。」羊曼答道。
邵勳點了點頭,隨即看向段末波,道:「段卿即日出發,任持節監軍,不得有誤。」
「臣遵旨。」段末波年紀不是很大,但已滿頭白發,顯然來到中原後這些年不是很適應,過得也不是特彆舒心。
散騎常侍品級不低,奈何無具體執掌,對於前半輩子習慣了發號施令的段某人來說,確實有點難受。
他這種一旦沒了權,衰老的速度是真的驚人。
「讓金正不要急。」邵勳對段末波叮囑道:「昔年葛公出漢中,最難者便是糧草。讓他一定要囤積足夠糧草再打,彆抱著因糧於敵的僥幸心理。正所謂未慮勝先慮敗,朕家大業大,不需要他再行險了,踏踏實實打便是。」
「臣遵旨。」段末波應道。
邵勳又想了想有無疏漏的地方。
金正是雍秦梁益四州都督,對成作戰本就是他本職工作,自然負責一個方向的戰事。
及至冬月上旬,他調集的軍隊計有左長直衛、左右飛龍衛各三千六百人,外加左驍騎衛二千四百兵,總計府兵一萬三千二百。
另有黑稍左營六千、銀槍左營六千、長安世兵五千、秦州世兵二千、祖約部四千,共二萬三千人。
同時被征發的還有雍秦二州胡漢丁壯十萬餘人,他們主要負責後勤一一當然,有時候也要參加戰鬥,比如攻城之類。
超過十一萬丁壯(包括府兵部曲萬餘人)為三萬六千戰兵、輔兵服務,看起來很多,但如果考慮到那蛋疼的地形、艱難的補給,你可能會覺得不太夠。
邵勳早就下令行至長安的邵瑾停下,押運一批資糧抵達雍縣外,便常駐於彼處,在各度支校尉的協助下轉輸糧草軍資,並給了他一個「雍州轉運使」的頭銜。
值得一提的是,從虎頭的「幽州采訪使」開始,邵勳開始「創造」各種臨時性的使職差遣。
這種帶「使」頭銜的職務非常設,因事而置,事了即罷,且沒有品級,不入流官,純粹是為了彌補官製缺陷而設立的,畢竟普時才萬餘官員,大梁朝稍多,
但也多不到哪去。
之前配屬給六子的護兵除幽州突騎督外,皆未撤回。畢竟作為糧草軍資的轉運樞紐,雍縣也是需要大軍鎮守的,防的不是成軍,而是關西可能存在的叛亂分子。
與段末波交代完畢後,邵勳又看向辛謐,道:「辛卿可去江陵,出任監軍。
」
「臣遵命。」辛謐跪坐在案幾後,聞言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