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後,蜀地豪族官員陸陸續續集中到了範賁府邸,甚至還有一些身份較為複雜的人不請自來,讓這場議事變得更有代表性了一些。
人陸續到場後,範賁沒急著開會,而是站在院中,先問了下情況。
「太亂了,沒人管。」太常博士譙獻之說道:「老夫家中隻剩十來個僮仆,
儘皆發下刀槍,甚至連廚娘都領了根棒,也不知道能不能守得住。來丞相府的路上,居然有惡少年持弓索取財貨。」
「弓?」太子少師何點吃驚道。
「就是弓,多半是軍用良弓。」譙獻之苦笑道:「老夫閒時喜歡射箭,獵弓和軍中步弓還是分得清的。」
其他人也有些驚訝。
獵弓和軍用步弓完全不是一回事,威力差得有點多,一般隻有朝廷作坊或大族才有一一說實話,有些底蘊差的土豪製作的步弓質量也不怎麼樣,三十年前甚至還有不會校直箭杆的土豪,當然現在不一樣了,工匠和技藝因為戰亂大幅度擴散了。
浮浪少年什麼家底?很難有良弓用,到底發生了什麼?
「武庫被盜了。」說話的是安樂公劉玄。
此人年歲不大,乃劉備曾孫、普奉車都尉劉晨之子。
洛陽戰亂時,跑回了已經初步安定的蜀地,先拜安漢縣公,後被李雄封為安樂公,繼承劉禪的爵位一一劉禪子孫要麼死於戰亂,要麼跑去了江東。
劉玄是李成用來安撫人心的一塊招牌,作用和當年的範長生是一回事。所不同的是,範長生影響力更大,所以當了丞相,劉玄隻有爵位,屬於高高掛起那種,即隻給錢不給官。
從身份上來說,劉玄這一代差不多已經「洗白」成蜀中士族了,不然也不會一有事就跑蜀地來了,老關係著實不少,可以得人照拂。
當然,也有他不待見的人,比如譙獻之,
劉玄在城外有莊園,在城中有宅,因為地位超然,征發豪門僮仆也征不到他和範賁這類人頭上,因此足足帶了百十人過來,願「共襄盛舉」。
路上經過了武庫,發現守卒大部分跑了,還有一部分與人流一氣,盜賣器械一一局勢混亂的時候,武器和糧食的價值,真說不好誰高誰低。
劉玄的僮仆都有不錯的武器,他也不想拉隊伍起事,所以就沒管,直接來了丞相府,聽到有人問起時直接就說了。
範賁心中早有猜測,聽到劉玄這麼說,點了點頭,然後喊來子侄輩,看著他們帶著家兵守衛諸門。
另有一部分人扛著長梯,直接攀上了牆頭,正在給步弓上弦。
親眼見到這些事情一一落實之後,範賁才放下了心,然後喚上眾人,來到書房議事。
「天子禦駕親征,京中謠言四起。值此之際,老夫也不知到底怎樣了。」坐下之後,範賁開門見山道:「但諸君皆非癡愚之輩,當知局勢早已不可挽回。縱天子救了江州大軍又如何?不過早死晚死罷了。」
這話說得沒毛病,眾人也心有戚戚,個個抬著頭,聽範責繼續往下說。
範責對他們的表現也很滿意。
時至今日,蜀中豪族必須儘可能團結起來,如此才能討價還價,不然就被人分化瓦解,隨意擺弄了。
當然,眾人默認他為領頭人,讓他更是高興。
「數十年前,涪陵徐、藺、謝、範四族五千家移居蜀地為獵射官,中有徐巨後人徐耀祖,弱冠後返回巴郡、陵,再回巴東。」範賁說道:「老夫族中有些耆老見過此人,薄有交情,或可聯係一二。」
範賁祖上是寶人一一當然,一般他不會提這些事情,向來以漢人士族自居?
還是帶著部眾西遷蜀地的。徐家也一樣,就實力而言,比範家還強不少,但因為徐家是造反主犯,其他三大家頂多是脅從,故徐氏被打擊得最狠,混得反不如另外三家,尤其是範家。
範家出了個範長生(範賁之父),博學多才,還加入了天師道,混成了成都附近天師道的首領,鑽研「長生久視」之術。
劉禪易其宅為長生觀。
李氏入蜀之後,征其為丞相,拜「四時八節天地太師」,地位尊崇已極。
所以說,範家就選了一條高明的路子,要麼鑽研學術,要麼搞仙道,總之就是把名氣打出來,家業才能興旺,比徐家那種自恃部曲眾多,動不動打打殺殺的強太多了。
但現在範責有求於徐氏,情況又不一樣了,隻能說時也命也。
「丞相,徐耀祖一介白身,在梁人麵前說不上話吧?」太子少師、郫縣何點皺眉道:「不如想辦法聯絡下岩渠諸姓,尤其是龔氏,他們這次可是博對了。」
範賁聞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板七姓素來自成一體,與簪纓之家來往較少,如之奈何。」
「丞相。」廷尉平董皎起身道:「仆昔與征東大將軍(李壽)來往,與咎氏、羅氏相善,聽聞智氏已降,智盈得任岩渠太守,仆願冒險出城,聯絡管氏諸人。」
「善。」範賁高興地拍了下案幾。
板蠻的羅、兩家與李氏聯姻密切。
李特妻羅氏。
李蕩妻羅氏,李蕩又有兩個兒子,一妻羅氏、一妻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