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話說回來,月兔又是怎麼一回事?”商洛問道,“我現在知道你確實是在這裡研究長生,你的計劃我們也認可了那月兔又是怎麼來的?”
“月兔,是我們這邊的長生之道所要走的。你不知道也罷。”
“我來這裡就是要看看月兔是怎麼回事。我不放心。”
“好吧.”徐福歎了口氣,“你有沒有發現,除了我之外,所有的月兔都不會說話?包括你師兄的那些個月兔,他們全都不會說話。”
商洛點了點頭。兔子不急是不會叫的,平時都沉默不言。沉默,某種程度上也是兔子的特征。
“這就是為什麼平清盛那邊可以享樂——我們這裡,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在自己最好的夢中待著。我們需要通過工作來積攢時間,然後才能重新獲得仙人的逍遙。做工的時候,做的是默工,又要耳朵靈光,腿腳靈便,那便是月兔的樣子了。隻有兔才不會亂說話。安安靜靜的兔,才配得上這安安靜靜的月宮。這就是月宮的規矩。”
“那你怎麼會說話?”
“因為我急了。”
“???”
“不要誤會,我的默工早就已經做夠了。隻是.我做人也做夠了。”徐福答道,“我不想用自己的默工將自己贖出,隻想以月兔之身繼續工作。畢竟要是論及工作,月兔之身可比人身要方便得多。久而久之,或許是成了精吧,我也能說話了。此時此刻,我也不再做還陽的想法,隻想一直在這裡煉藥,一直在這裡工作。”
“這套規矩,到底是誰定的?”
“啊,那誰又知道呢。”徐福看了看天,“或許是天帝,或許是太陰星君,又或是嫦娥吧。這是天造地設的家當,我不過是其中的使用者之一而已。我不是第一個,或許也不是最後一個——所以我一開始便同你說,不要在我身上找,這並非真正的長生。在這裡,逍遙的日子都是用默工換來的。”
“有意思.”商洛問道,“那這個機製是怎麼運轉的?”
“你看到這些玉兔的背上都有包袱了嗎?那是他們的命漏,命漏可以盛裝月海之水。每當月上的晝夜過去,行了一日夜默工的月兔就可以采一滴月海之水,加到自己的命漏之中。等要兌現的時候,就讓命漏開始流淌計時,他們就能回到自己的地盤重新變成人了。”
“這玩法,好像也不是不行?這也保證了意識的連續性吧?”
“從這個角度來說,倒也不是不行。但不能開口,隻能做工的人生,完全稱不上逍遙。隻能說,一般。”
“雖說一般.但未來的世界,也是需要這種‘一般’的長生的。”
【嗯?】阿波羅尼婭注意到了商洛的思路,【你打算把長生也這麼分配一下嗎?】
“我覺得這很符合周禮。無條件的,無副作用的長生應當屬於神州的土地。這些一般般的,雖然可以維持意識連續性,但是需要做默工的攢命漏的長生,可以留給我們之外的人。”
天朝是仁慈的。竟然天朝自己有長生的福,那這次一等的福賜給那些忠誠的外邦人,讓它們也同沐雨露恩澤,自然也是好的。
“這福氣給我,我是真的要啊.”法厄同沉聲道,“許多羅馬人都會要的吧。”
這確實是一種長生。在長生的基礎上,通過工作來換取活動時間,這合情合理,而且明碼標價公平得不得了。如果可以選,那這真的可以算是一種賜福。
“你們羅馬就彆摻和這次一等的啦。你們有更好的。你們不是已經去賽博空間了嗎?想上來還陽的時候找我們就行,沒必要去跟那些朝貢國搶賜福。”
“話說回來.你打算賜給誰?”
“朝鮮琉球應該是有的,我在這裡有些考量——”
在未來的計劃中,神州全境的國土都將升華,這也就意味著神州要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封閉。就像在家開空調要關門窗一樣,不能隨便出入。
但這樣就會讓天庭與地麵的距離拉遠——這確實沒什麼不好,拉遠距離本身就是天庭的目標。但如果存在感過於稀薄,就有可能讓許多蠻族產生非分之想,開始懷疑天庭是否真的存在。
所以這種時候,就有必要讓“半神之國”代替天庭展示神威。
這也可以幫天庭減少許多行政成本——有這麼些分享了神力的半神拱衛在旁側,他們會比任何人對天庭都更加忠心。因為他們這有限的不朽也是來自天庭的賜予,而天庭隨時可以把這些力量收回去。
這種以工期來交換壽命的賜福具有神力,但並非無窮無儘的天神之力,隻是半神所使用的有限神力,這確實完全與商洛的預想不謀而合。這不完美的神力正好可以拿來打發朝貢國。
這其實也是必要之舉,必須得拿些什麼來打發朝貢國。因為半永恒和永恒的差距沒那麼大,但對凡人來說二者都值得花費一切去爭取。那些日耳曼的政要就是個例子,他們願意成為羅馬人的奴仆,隻為了換取縹緲的承諾。如果更加堅實的承諾擺在麵前,他們更是什麼都會做的——反之,如果什麼都不給,隻是讓他們在短生種的絕望中掙紮,那他們遲早有一天會發癲。
這種時候越近就越是容易癲狂。如果朝廷不丟點殘羹冷炙出來打發,那周遭的朝貢國會做什麼就不好說了。
孟子說不能“以鄰為壑”,是說治水的時候不能總想著把水往鄰居家裡排。因為今天排水過去,明天對麵排水回來,排來排去永遠沒個儘頭。
隻有對水勢——對不朽之力做出有等級有秩序的安排,才能讓整個體係順利運行。這是大禹治水應該做的事。
【跟著你大明混還真是有福報啊.連飛升都能分他們些剩飯來吃。】
“誒,就是這樣。”商洛回道,“跟著我們走,我們有口肉吃就分他們點湯。他們餓不死,還能乾活,這就挺好——這倒不是因為我心善,因為這樣可以利益最大化,我們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工夫就能說服他們幫我們守衛邊疆。甚至.”
【甚至什麼?】
“甚至.我們還能由此開創‘墮天之刑’。本來如果直接處死一個國家的國君,這有些不太合適。會給當地帶來混亂,而且下一個上來的也不保證能忠誠。但當我們把某些朝貢國的國君揚升到半神之後,就能以‘墮天’來約束他們。死刑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墮天則可以讓他們在衰朽中好好細數自己的罪惡,並且想辦法在餘生中補償自己的罪責。但最後要不要原諒他們,也全在我們的一念之間。”
【你好可怕!!這也太可怕了!這簡直是終極的懲罰!這比單純的死刑還可怕吧?】
“這可不好說。長痛短痛哪個更痛,取決於具體情況。但原先我們是隻有短痛的手段,沒有高效的,使其長痛的辦法。現在有了。”
法厄同摁著額頭:“這在心理上可是酷刑啊.這怕是能水滴石穿地磨穿一個人的心智,讓他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想著如何取悅天庭好讓自己的歲月停滯下來,重新回到仙班中去。你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