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打量,寧無心隻扯了扯嘴角,而既已想好,也不必再打些彎彎繞繞的話茬,又一盞茶入肚,空空如也的腹中總算舒坦些,心中一些話,斟酌完畢,便開門見山,刻意調侃道:“傅老前輩,就這麼迫不及待想收晚輩入你傅氏門下?”
其實誰都知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場賭局罷了。
傅老頭忍不住歎一口氣,讀了幾百年的書了,他這把老骨頭太是清楚,先賢那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的言論有多麼精彩絕倫了。而一旦碰到兩者具備之人,沒辦法一掌拍死,對方又完全不被自己放出的利益所誘惑,那就隻能是自認倒黴,打落牙往肚子裡咽了。
老人並不後悔這一番手腳,就算後悔,也是懊惱出手不夠徹底,沒有步步緊逼,在三日前就將其拿下,也就沒這麼多的苦惱了。
但事態既然已經到了而今的地步,除了自認倒黴,也隻能儘快平息這場不知道何時會爆發的乾戈,既然不能一巴掌拍蘇,老人到底不敢往死了得罪少女,畢竟,往後三萬乃至三十萬裡路上,他承載他傅氏薪火的小孫女,還需要依靠這個“小女子”啊。
說實話,老人自重返小鎮後,憋憋屈屈好多年了,也不在乎這一次,隻是突然就有些心疼自己收羅來的寶物了,生怕少女一個獅子大開口,要他條命,他才沒地哭去了。
老人卻沒想到,就在他準備出聲,應對以為少女要獅子大開口時,少女卻搖頭重重吐了一口氣,嗤笑著道:“跟你們這些老狐狸玩心眼,實在累得慌,我這個人很實在,也就不跟老前輩你來一場‘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的戲碼了,我們就攤開了說吧,寧家老名宿的神魂,護送你傅家傳承薪火之人,再加上你這一番手腳,你打算如何了結了?”
十一二歲的少女,渾身詭異,說出這番話,便更加詭異三分了。
老人心中一歎,老狐狸?誰不是呢?你罵誰呢?繼而就在老人打算琢磨,拿什麼東西去抵了這三件事之時,老人突然抄起綁在腰間的老煙杆,衝著少女笑了笑,“你倒是容老頭子好好想想,我傅家窮的緊,怎麼也得倒騰倒騰,當然,你也不必著急,真正的散財童子,倒是要送上門了。”
但模樣,彆提多難看了。
也不知道是因為笑的難看,還是旁的。
少女身上有四塊木牌這件事,老人是很清楚的,特赦令牌值錢的程度,其實不亞於一次醒靈之地的洗禮。當然了,也就是那麼隨便一說,畢竟前者隻要出得起價,誰都能搞到。
隻是啊。
這個價,很高,很離譜。
後者卻是有價無市。
每一百年才幾個名額?何其難得。有點底蘊的家族,都不會讓出去,而底蘊幾乎耗儘的家族,譬如九曲巷的霍氏,黃氏,連這個名額也爭取不到,便也隻能退而求次了。
或者說,求一個其次的其次,也就是寧家少女了。
作為小鎮千載的主人,手握小鎮陣眼中樞之物,對於旁人而言,道法禁絕,可傅老頭,卻不在此列,隻要不觸犯小鎮規矩,隻要不惹得人神共怒,偶然出手幾次,並不是什麼大事。
自然,在旁的修士眼中,恐怖至極的小鎮,其實跟他後花園沒有太大差彆。
從東九曲出發的黃家少年,被他看在眼中,是以,他方才有了那一番言論。
老人話至“散財童子”,寧無心就意會了這一番話,她並沒有回應什麼,她若離開,剩下的一塊牌子,自然要出手的,出手給誰,無非就兩個人選,一個眼前的老人,另一個便是黃俞安了。
是以,高大少年的到來,不過意料之中罷了,她當日丟給黃家少年牌子,等的就是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