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轉而走向船樓下的一間小屋,也稱之為艙室。他稍作遲疑,伸手推開屋門。
狹小的艙室內,點著油燈。可見有人坐在榻上,傳音道:“請進——”
於野抬腳走了進去。
屋門關閉。
與之瞬間,幾道法訣打出,艙室四周已籠罩在一層法力之下,不僅屏蔽了船上的動靜,也使得狹小的所在自成天地。
“請坐
艙室僅有丈五大小,擺放一張床榻,一個桌子、與兩個凳子。床頭開著采光透風的小窗,此時已被法力所阻隔。
一個中年男子,盤膝坐在榻上。其稀疏的胡須,乾瘦的麵皮,神光內斂的雙眼,無不透著精明與強悍,而此時的他,卻是麵對苦笑,且神情蕭索而又落寞的樣子。
甘行,曾屢次追殺於野。便是這麼一位強大的對手,一位生死仇敵,如今竟然同乘一船、同處一室,隻能說境遇莫測而時運弄人。
“幾個道門弟子時時窺視,著實不勝其擾,且布設禁製,圖個一時清淨。”
甘行如此分說,又舉手示意道:“你我已恩怨兩清,坐吧!”
他的說辭,是在表達一種善意;他布設的禁製,比起三才陣法更為簡便好用。
於野坐在凳子上。
甘行與他相隔不過一丈,雖說彼此恩怨兩清,他還是有些忐忑。或者說,他深知人心的叵測。
“我知道你對我懷有戒心,我又何嘗不是如此。你畢竟殺了南山,你的劍氣威力莫測。所幸我幫過你兩回,算是留條後路。如今卜易已許我返回蘄州,有些話我也不妨與你明說……”
甘行緩了一緩,話語低沉道:“當時你夜探北齊山,便已被我察覺,之後你混在人群中,我之所以視而不見,也是得到卜易的授意……”
於野點了點頭。
“卜易與南山不合,便假借你手,毀了仙門慶典,卻管束不了南山的兩位師弟,致使大澤道門再次遭遇浩劫。他一怒之下,不再過問仙門之事,並遣散了我與裘遠。想我一眾道友,僅我二人幸存,不僅空手而回,而且不得泄露大澤之行。否則,性命難保啊。如今想來,你死我活的又為哪般,唉……”
甘行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我已修至煉氣圓滿多年,此次返回蘄州便閉關不出。至於能否築基,且聽天由命吧。而你尚且年輕,前途難以估量,來日若有登頂之時,莫忘了故人舊情!”
於野搖了搖頭。
“這並非我假意恭維,而是卜易所說。”
“哦”
“卜易雖然放過你,卻堅信你得到了海外的寶物。你卻機緣逆天,他也無可奈何。”
“言過其實了。”
“嗬嗬,放眼蘄州仙門,一個初踏仙途的煉氣弟子,不僅斬殺煉氣五層至九層的高手,便是築基六層的前輩也死在他的手裡,你去問問誰敢相信,這不是機緣逆天又是什麼”
“究竟是怎樣的寶物”
“你曾問過我,著實無人知曉。或許,雲川門高人知道詳情。”
“雲川門高人的修為如何”
“你不會以為,你殺得了一位金丹高人吧”
“不敢,在下尚有自知之明。”
“縱是你機緣逆天,此去蘄州也是凶多吉少。我勸你先找一家仙門棲身,之後再行計較!”
“為何要找仙門棲身”
“非仙門庇護,你在蘄州難尋立足之地。”
“你便不想奪取我身上的寶物”
“嗬嗬,我未必殺得了你,何必招惹麻煩呢。何況寶物雖好,也是禍端所在。雲川門定然不會罷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於野低頭不語。
甘行的話,像是一座山壓在他的頭上,使他倍感沉重,一時有點透不過氣來。
神秘的雲川仙門,便在蘄州。縱使他機緣逆天,也難以麵對強大的金丹高人。此去猶如獨闖虎穴,稍有不慎,他便將粉身碎骨。
而所有認識他的同道中人,無不堅信他身上藏有海外的寶物。想必桃瘋等人也是深信不疑,故而一直在拉攏他、試探他,卻又一直對他暗中防備。
便聽甘行接著說道:“今晚邀你敘話,並無他意,難得同船乘渡,以後免不了相互關照。此外……”他稍作斟酌,又道:“你也勸勸幾位道門弟子,莫再惹是生非。恩怨已罷,當以和為貴!”
“我正想說起此事,怎奈幾位道友不聽勸啊!”
“哦,桃瘋要乾什麼”
“隻怕……對你不利。”
“嗬嗬,他沒有這個本事,也沒有這個膽量!”
於野不再多說,舉手道:“歇著吧!”
甘兄的臉上多了些許神采,抬手打出一道法訣,含笑道:“不送!”
於野起身走了出去,屋門在身後無聲關閉。
他來到甲板之上。
夜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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