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走來三人。
不遠處的山峰,便是堯夏峰,半山腰淩空的崖石與幾間洞府,正是此行的暫棲之所。而沒了叫喊聲,也沒有圍攻的人群與劍光,高大的山峰又恢複了往日的肅穆與寂靜。
祁驊,送走了三家修士;於野吩咐樊玄、元桀、見淵留守住處,他本人則是帶著邛山、青衣來到山腳下。
大戰過後,僅僅歇息七日,再次陷入重圍之中,眼看著又一場混戰在所難免,最終卻被他輕易化解。
他放出了祁驊。
他知道除惡務儘的道理,也殺了祁氏的幾位金仙與眾多弟子,卻又誅殺了惠炳,救了祁氏的族人與祁氏的家主,意外成了祁氏的恩人。
是他心慈手軟,還是故技重施?
並非如此。
起初,或許是陰差陽錯,而放過祁驊,則是另有緣由。
據祁驊辯解,殺了他,或搜魂,皆無濟於事,隻有他本人能夠找到玉玨。不管他是否說謊,而沒有他這位家主,便難以收服堯夏峰,也難以逼退居心叵測的三位家主。
卻不敢相信此人,最終還是對他施展了搜魂之術。倘若他出爾反爾,數十萬裡之內隨時隨地都能要他性命。
嗯,一連番的殺戮與爾虞我詐之後,總算是安頓下來。最苦最累的不是修煉,而是對付形形色色的強敵,一個個或明或暗,萬端變化,千種詭計,令他防不勝防而心力交瘁!
走下山坡,百丈外有間草舍,一位老者坐在門檻上,忙碌著手頭的活計。草舍過去,是大片的田地,穀苗茂盛,生機盎然。遠處,樹木掩映,房舍錯落,偶爾有人禦風行空,與風景如畫的山穀動靜相宜,平添幾分仙域所獨有的和諧景象。頭頂之上,毀壞的陣法尚未修複,可見青天白雲,使人心曠神怡……
於野背著雙手,信步而行。
自從抵達天界星域,不是躲入地下,便是逃亡與拚殺,如今難得漫步山野,自然要儘情領略一番。
“哎呀,這是……”
“堯夏峰的燒酒!”
“仙子,天高地厚啊,老狐無以為報……”
“言重了,此酒並非送你一人,而是與於野分享,順水人情罷了!”
“哦……”
幾丈之外,青衣拿出一枚戒子遞給邛山,她不喜歡祁駱所贈的藏酒,索性送給兩位老友分享。偏偏邛山喜歡自作多情,結果自然是大失所望。
“老人家,安好!”
於野已走到草舍前,衝著老者拱手施禮。
老者乃是農夫裝扮,衣著簡樸,須發皆白,滿臉的滄桑之色。他兀自抓著編織一半的鬥笠,顫顫巍巍站起身來,眯縫著雙眼打量著來客,詢問道:“幾位仙長蒞臨寒舍,有何差遣呀?”
他雖然老眼昏花,卻見識、談吐不凡,
於野笑了笑,道:“此間風景不錯,閒來遊覽一二!”
老者更加茫然不解,自言自語道:“不是打打殺殺,便是酷暑難耐,何來風景之說,我老人家緣何不知……”
“哼!”
邛山跟了上來,叱道:“你一皓首匹夫,壽不過百,愚昧無知倒也了,又豈敢自稱老人家?”他又衝著身後的青衣搖了搖頭,道:“我老狐活了數千年,亦未曾倚老賣老!”
老者翻著雙眼,沉默片刻,猛然丟了鬥笠,怒道:“蜉蝣朝生夕死,雞犬壽元數載,草木不過一秋,日月晝夜輪回,我老漢雖為匹夫,卻走過四季,懂得寒暑,領略悲歡離合,此生足矣。你仙人又怎樣,逃得過生死輪回,躲得過恩怨情仇,還是放得下貪心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