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遠到了衙門沒多久就被時文彬叫進了內堂,一見到他,這老貨就笑嗬嗬地說,“求之,昨天的差事你辦得很好,老夫甚為滿意!”
張文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咳,就是胡亂地弄了些,也不知道縣尉滿意不滿意!”
時文彬不以為然地道,“體麵老夫已經給他了,他若還要與我叫板,縱使他是太師府的門人,老夫也不是好惹的。老夫乃科甲正途出身,有不少同年朋友都在禦史台供職,豈能怕了他一條權貴的走狗?”
張文遠心說你牛逼,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員就是了不起啊,但是你能不能彆老是在我麵前提這個,在我一個連科舉考場的大門是往哪邊開的都不知道的小吏麵前炫耀這份優越感有意義嗎?
時文彬炫耀夠了,才問起了正事,“求之,府裡交辦的事可曾安排妥當了?”
張文遠老老實實地回道,“回恩相的話,已經安排妥當了,隻等他們上路,我們就會跟著,定然不會出紕漏。”
“嗯,好,你辦事我放心。”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時文彬就發現張文遠其實是個乾才,自己交給他的任務不論多難他都能辦得妥妥帖帖的,自己根本不用操心,隻要充分放權就能坐享其成。
“今日左右無甚大事,且坐下陪老夫下一局棋再走!”
張文遠會心一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了。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要和時文彬下幾盤棋,在他的故意操持下,兩人互有勝負,遇到這種“棋逢對手”的場麵,時老爺很快就淪陷了,恨不得每天都沉浸在棋盤中。
兩人剛下完一盤,正在數子的時候老蒼頭進來稟報,“張押司,蔣縣尉有事找你,請你過去一趟!”
張文遠抬頭看了時文彬一眼,時文彬道,“既然縣尉有事傳你,那你就去一趟吧。”
張文遠無奈,隻得起身往高克疾以前住的縣尉府趕去,到了府門前就看到陶乾辦在那裡等著他。看到他來了,這貨舉就怒氣衝衝地道,“哼,好你個張文遠,昨日不是說沒有人迎候恩相嗎?怎麼後麵又弄了那麼多人過來,你故意坑害我,是吧?”
張文遠乾笑了兩聲,“乾辦是不是誤會了啊,我昨天隻是說老爺們來不了,我們做吏的還是可以去的,是你自己理解錯了吧?”
陶乾辦頓時無語了,但他可是天子腳下的上等百姓啊,怎麼可能承認自己有錯,當即把臉一沉,喝道,“哼,你這廝就會油嘴滑舌,一會兒見了老爺,我看你如何狡辯!”
東京來的人都這樣不講理嗎?
張文遠無奈地搖了搖頭,跟著他進了二進的院子裡,到裡麵一看,就見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以前高克疾經常坐的石桌前,正滿臉怒容地看著他。張文遠心裡一驚,連忙躬身行禮,“小人刑房押司張文遠,拜見恩相大人!”
蔣承恩隻是重重地哼了一聲,既沒有叫起,也沒有說話,就讓他在那裡一直弓著身,明顯是在懲罰他。
雖然張文遠的身體素質很好,現在天也已入冬,但被他這樣懲罰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的額頭上還是很快冒出了汗珠,臉也憋得通紅——奶奶的,蔣承恩狗賊,你給老子等著,今日之辱我會記在心裡,來日必當加倍奉還!
又堅持了半炷香的時間,張文遠的後背都汗濕了,蔣承恩才重重地出了口氣,淡淡地道,“起來吧!”
張文遠臉上都是汗,腰都要斷了,站起來以後也不敢去擦去揉,隻得硬挺著,但是這狗賊還是不說話,他沒辦法,隻得勉為其難地開口問道,“不知恩相傳喚小人有何吩咐?”
蔣承恩又哼了一聲,“知道老夫為啥罰你嗎?”
張文遠心說你踏馬的是官,老子是吏,你初來乍到要立威,還需要理由嗎?
“小人不知,還請恩相訓示!”
蔣承恩還沒說話,他旁邊的一個乾辦就冷笑道,“張文遠,你身為刑房押司,老爺昨日前來上任,你為何不到碼頭上去迎候,不迎候也就算了。到了衙門連起居也不安排,害得我們老爺一夜都沒休息好,你說,你犯了多大的罪,該怎麼懲治你?”
張文遠心說我踏馬真是日了狗了,你又沒給老子下文,我哪裡知道你是誰?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在這件事上確實沒做好,頂頭上司來上任,自己沒有到城外去迎接不說,連他的起居也沒安排,放任他們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忍饑挨餓,自己反而跑去和情人鬼混,確實該罰。
不過,這也說明他確實不適合混官場,算了,以後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鄆城吧,彆東想西想了。
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勢不如人,那錯了就要認,挨打就要立正,張文遠可不是個吃眼前虧的人,見勢不妙立馬認慫,“恩相恕罪,此事都是小人的過錯,是小人沒有安排好,小人甘願領取責罰,隻求恩相給小人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他的這番話已經卑微到塵土裡了,張文遠自己都差點兒惡心得吐了,但卻仍然沒有糊弄過去,就聽那長隨冷笑道,“你這廝好生奸猾,以為說幾句軟話老爺就會放過你嗎?哼,你這些小把戲去糊弄彆人還行,可糊弄不了我們老爺!”
張文遠有些懵了,心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踏馬的到底要乾嘛?
“恩相恕罪,小人實乃無心之失,為了表示小人的誠意,小人這就去安排,中午在魁星樓為恩相接風洗塵,晚上再買幾個丫鬟送到府上服侍……”
“哼,住口!”張文遠還沒說完,就被蔣承恩厲聲打斷了,“你這廝好不曉事,老夫是那種吃拿卡要的人嗎?左右,這廝敗壞我的名聲,給我拖出去,狠狠地打!”
話音未落,就從外麵走進來兩個衙役,張文遠掃了一眼,居然不認識,想必他帶過來的心腹之人,嚇得他連忙求饒,“恩相,饒命,饒命啊!”
蔣承恩看都沒看他一眼,那兩個衙役也不多話,把他拖到外麵,按在地上,掄起水火棍就是一頓狠揍。
這是張文遠穿越過來第二次挨打,第一次他被時文彬揍了,雖然很慘,但他心服口服,但這一次挨打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和後世左腳先邁進辦公室一樣,完全是無厘頭的。這一頓打不僅沒有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反而激起了他無限的報複欲——奶奶的,蔣承恩,你死定了!
挨完打,張文遠又被拖到蔣承恩麵前,看著頭發都已濕透的張文遠,蔣承恩冷笑道,“這下老實了?”
張文遠剛才差點兒把舌頭都咬破了,但為了避免繼續受到羞辱,隻得艱難地回道,“小人再也不敢了!”
蔣承恩哈哈大笑,“行了,老夫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既然你已知錯了,老夫也不為難你了,回去養著吧。”
說完就起身看著四個隨從道,“既然張押司要為我們接風洗塵,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你們都一起去吧。張押司,彆忘了剛才自己說的事哦,晚上要是看不到你送來的人,可不就是挨一頓板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