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覺得,出院回家之前,務必要來再看看方醫生您,這一次我沒有打擾任何人,就是在病房裡等。”
“方醫生,可能您不知道,也不計較,但於我而言,於我們全家而言,您就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大恩不言謝,謝也謝不完,送您東西您也不要,但我們還是想看看您。如果不是您的話,可以說我現在就是鰥夫了。”
“是鰥夫吧,陳教授?”中年男子看向陳明昊請教。
陳明昊聞言趕緊解釋:“子業,這林妍一家,可不是我帶來的啊,我是正好過來找你有點事,在科室裡碰到了。”
“我以為他們都回家了。”
說完,陳明昊再上下打量了一下小梨子一家三口:“他們想要感謝一下你,也是應該的。”
“但凡那天,你到急診科晚了點,或者說你在手術室裡待的時間短了點,後果都不堪預料。”
林妍一家的哽咽,引來了不少本院患者和家屬出門圍觀。
其中,言初小朋友也是拄著拐杖,眼睛水靈靈地看向方子業的方向。
還有人耐不住寂寞,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家屬還在問:“這是怎麼回事呀?”
“哦,聽說是其他科室住院要出院的病人,特意來這裡感謝方醫生的,就是方子業醫生。”
“聽說是方子業救了她們母子倆……方醫生的醫術你曉得的啦?”
“哦哦哦……”問的人馬上恍然大悟。
方子業看向小梨子說:“小梨子,我已經收了你的禮物,就接受你的感謝了,你要給你媽媽說哦。”
“不能接受太多次的感謝的。”
“方醫生,那一次的禮物根本不算數,小梨子他給你的禮物,你還給了錢?”叫林妍的病人正要說些什麼。
方子業就打斷了:“那不是這樣呢,藝術品是無價的。紙幣和轉賬才可以一對一。”
“姐,你的心意我也領了,你們早點回去歇息吧。”
“這都還才剛出院,需要多休息才是,您能來我們科室一趟,我就覺得非常非常非常開心了。”方子業的笑臉真摯。
哪個當醫生的,不希望自己的患者康複出院?哪個當醫生的,不希望自己經手的病人都好好活著,好好康複???
若能在此基礎上,患者可以表達一些謝意,不用什麼禮物,就足夠醫生開心很久了。
方子業也是個俗人,當然也開心。
且這裡是中南醫院,教授和副教授紮堆的地方,一般而言,除了教授和副教授偶爾會收到患者的錦旗或者禮物外,普通的小醫生,怎麼可能收得到感謝?
“方醫生,我們都是個俗人,我們就做了一麵錦旗,您一定一定要收下,這不算違規吧?我們都打聽過了,收錦旗是合理的呀。”林妍說著。
她老公從輪椅後麵的袋子裡,取出來一卷深紅色的金邊錦旗卷,而後緩緩展開,上書:“大醫精誠,救死扶傷。”
沒有對仗,也沒有精妙的詞語。
可就這八個字,就足夠了。
中年慢慢向前走來,給了方子業一句話:“方醫生,我老婆和我兒子這兩條命,比這錦旗重很多的!”
方子業聞言,麵色立刻一凝,雙手捧著接了:“謝謝你啊,大哥,破費了。”
“這錦旗我收了,我再次謝謝你們的好意。”
“但是呢,您也看到了,這裡是病房,您們來了之後,很多病友都出來看熱鬨,不好休息。”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再聚堆了。您好好地帶著你老婆孩子回去休息,好好調養,以後好好過日子。”
“我呢,這邊把錦旗收了之後啊,可能還要隨時應對急會診或者急診手術。”
“其他病友也就各自去休息……這樣成不?”
“主要是我現在也沒空,不然的話,多少得請你們吃個飯什麼的回禮。”方子業的解釋也真摯。
病人的感謝,方子業自然開心,但是方子業真的沒有很多時間就陪著搞這一套啊!
本來若是喜歡搞宣傳的,拍個照,寫一個公眾號或者是文字,發給宣傳科,必然是一篇宣傳稿了。
“那不用了,方醫生,你這麼說就是看不起人了。”
“要請客吃飯也是我請。”中年的臉色一肅,說得非常認真。
若是方子業真還請客吃飯,他這臉就可以不要了。
林妍則說:“方醫生啊,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啊,但是我還是給您一個小小的建議,血管外科的鄧教授說啊,方醫生你是個天生的血管外科醫生。”
“去血管外科方醫生你可以拯救更多的生命,那裡才是你最好的平台,方醫生,你可以考……”
林妍這麼一說,陳明昊副教授的笑臉猛地一變。
緊接著,創傷外科的病人就不乾了,年紀大點的老爺子就說:“你這個姑娘怎麼說話的,方醫生好好的我們科室醫生,憑什麼要去其他科室啊?”
“你過來道謝就道謝,不要亂嚼舌根啊。”
言初的母親也是道:“妹子,你這話沒說對啊,方醫生在血管外科做了什麼我不清楚,但是我們科室很多病人都相信方醫生的技術。”
“救命固然應當,但治病也是一種功德,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方醫生在這裡待得好好的,我女兒能夠重新站起來,沒有截肢,就全靠他。”
“你說讓他去其他科室就去其他科室啊?”
“你來找茬的啊?”
……
“話不能亂說的呢!~”
林妍再如何可憐,即便是坐在了輪椅上,即便是剛剛大家才共同過笑臉,但小梨子一家三口就立刻被眾人‘討伐’起來。
小梨子都害怕得快哭了。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子的……”
方子業趕緊揮手示意中年趕緊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推走!~
同時解釋:“沒事了沒事了,大家不要這麼激動啊,我不會離開,我還是在病房裡的,謝謝各位大哥大姐叔叔伯伯爺爺奶奶的厚愛。”
“大家都是病友,可能這位林妍姐見識的病友與你們不同,所以就是隨口建議一下,既然是建議,也就可以不聽嘛,對吧?”
言初的母親道:“方醫生,你這話說得才對。”
“這要是不會說話就彆說話,好好道謝就行了,哪裡有來我們科室裡想要勸方醫生你轉行的,你轉行了,那我們這些人怎麼辦?”
“是啊是啊。方醫生,你可不能走啊,不要聽了外人的謠言,哪個科的醫生,都是一樣好。”
“……”
方子業再次承諾,這就是個玩笑,大家不要往心裡去,眾人才緩緩散開。
同樣的,方子業也是微微搖頭。
怎麼說呢,林妍的心情,想法,方子業都能理解,但是她不合時宜、不挑地方地說話,方子業也無可奈何。
檢察院的跑到警察局說當地的警察都是吃乾飯的,做警察就是混吃等死,這不是自找沒趣麼?
經過這麼一鬨,陳明昊的臉色,變得格外難看起來。
看向了方子業。
方子業也看向陳明昊,四目相對下,方子業先問:“陳教授,您還有什麼事情嗎?”
陳明昊歎了一口氣:“子業,如果不是這林妍是剛從血管外科出院的,我都以為她是你故意安排的‘奸細’,我現在還能有什麼事兒?”
“我的事兒,全被她一句話給淩遲了。”
方子業馬上就懂了陳明昊的意思,一邊請著陳明昊去住院總辦公室裡坐,一邊笑道:“陳教授,多謝您的好意,但是您也看到了,我們創傷外科的病友,也都很可愛。”
“他們也有需要,我正好最開始從事的就是創傷外科,自然不會輕易轉行的。”
進門後,熊錦環非常懂事地獻上了一瓶冰鎮的雅哈咖啡飲料。
陳明昊不客氣地擰開:“子業,其實我本來是想,轉達一下鄧海波教授的意思,讓你偶爾來我們血管外科,做一些急診手術的。”
“但現在估計不行了,剛剛林妍這麼一鬨,要是以後手術的時候,沒能看到你,他們來我們科室鬨騰,那可不得了。”
“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陳明昊用右手敲著自己的腦袋。
鄧海波本來是想打一個時間差,正好方子業是住院總,在創傷外科的地位還不那麼牢固,患者幾乎不認方子業三個字。
這個時間,學著借荊州一樣的有借無還,看看有沒有和鄧勇battle一次的機會,畢竟鄧海波和鄧勇是一個村子裡的。
就算鄧海波真的有借無還,最多私下裡打架嘛。
但現在,方子業在病人那裡掛了號,這要是鬨起來,那可不行,鄧海波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敢再有了。
“陳老師,以後肯定會有機會,日子還長著呢。”方子業笑著回。
“唉,也隻能這樣了,以後啊,我們經常來你這裡取經吧,不然的話,小方你隻要在我們血管外科待半年,最多半年,那種止血所用的單向閥門小工具,絕對可以研發出來。”
“現在這麼一鬨,時間至少得推遲一年甚至三年!”
科研沒有那麼容易,沒有沉浸式地投入,就不會有絕對高級的產出。
一種新的手術輔助工具,哪裡有那麼好產出的?
僅僅理論這一關,磨好幾年時間都是常態。
熊錦環在旁,看著自己的同學,目前算自己“上級”的方子業與陳明昊談笑風生,心裡不是滋味兒,但又很自豪。
TM的這是自己的同學啊,而且關係相處得還非常好的同學,彆人想要親近都沒有機會,但自己,卻有一條天然的接近通道。
“陳教授,您過譽了,我也就是隨便一想。”
“現在在病區裡,也在做一些臨床課題,而且實驗室裡也有我們小組專屬的基礎課題,並且有好幾個方向。”
“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心力再開新坑了。”
“我也想多做點東西啊,好的課題就是文章,好的文章就可能產出新的工具,這都是我們當醫生夢寐以求的。”
“隻是,每個人的精力實在是有限的!~”
……
陳明昊從創傷外科走了,走得很是不爽。
骨科大樓的樓下,陳明昊還又遇到了沒有離開的林妍一家三口。
林妍很緊張地問:“陳教授,我今天是不是說錯話了?鄧教授交給我的任務,我是不是辦砸了?”
林妍臉色略白,滿臉愧疚。
陳明昊聞言,心裡罵了兩圈,但又能怎麼辦?
林妍是病人啊,病人如果什麼都懂了,她還需要醫生麼?她就是醫生了啊!
“沒事兒,沒這麼嚴重,林妍,你出院後就隻要好好休息。”
“鄧教授也不過是和你開了個玩笑,哪裡真能給你任務啊。”
“不要當真啊,方醫生本來就是非常成熟的創傷外科醫生,你讓他放棄本來的專業來我們血管外科,這不是讓他揚短避長麼?”
“沒有這樣的道理。”陳明昊安撫著。
緊接著又解釋:“以後啊,說這種話的時候,儘量不要當著其他專科的病友說。”
“來醫院裡看病的,沒有誰比另外一個病種的患者高貴,也不能說哪個專科的醫生就比另外一個專科的醫生更有意義。”
“知道吧。”
“醫生雖然不好講你,但其他的病友和家屬罵起人來,那是不會管你身體是不是不舒服的!”
林妍趕緊點頭,再次道歉後,一家三口才打車離開……
陳明昊則是又歎了幾口氣。
心有餘而力不足啊。
路被堵死了。
病人一知道,鄧勇就知道了,鄧勇知道了,就鐵定沒有鄧海波什麼事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