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龔子明走後,診室終於隻剩下了方子業和聶明賢兩人。
聶明賢才終於神色一肅,十指交叉:“子業,你覺得韓教授這個人怎麼樣?”
“不知道怎麼評,可能不同的位置,就會產生不同的想法吧。”方子業搖了搖頭,拿著咖啡往椅子背上一靠,也隨著聶明賢的話,仔細地回饋了一下韓元曉教授這個人。
說不上好壞,也有自己的想法,偶爾真實,更多的時候,方子業都與韓元曉沒什麼往來。
從熊錦環這個視角去看韓元曉,韓教授也算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聶明賢緊接著又問了個尖銳的問題:“子業,那你說,創傷外科,到底是韓元曉教授被架空了,還是鄧勇教授被架空了?”
方子業聞言轉頭,滿臉的疑惑。
實在不知道聶明賢這句話到底從何提起。
“首先啊,在韓元曉教授的眼裡,目前的科室裡明明有三個正高,但劉煌龍教授偏偏不帶組,隻是掛了創傷中心主任的名,跟班於鄧勇教授。”
“其次,鄧勇教授雖然目前乏善可陳。可組裡麵的人,個個都是人才。”
聶明賢這麼說時,發現方子業的眼神古怪了一下,馬上解釋:“這不是網絡段子,你自己從客觀的角度看嘛。”
“劉教授,傑青帽子;威哥,優青帽子;鄧教授自己,大外科教研主管。你方子業,頂級人才。”
“這樣的情況下,就算是韓元曉整合了之前董教授組的所有人,都完全不占優勢。”
“這些是科研積累。”
“再說技術積累。”
聶明賢說到這裡,又道:“這也就不談了吧,從上到下,就沒有可比性……”
“你覺得,這是誰被架空了。如果我是韓元曉教授的話,我也會覺得我這個主任頗為憋屈。”
方子業道:“劉教授是自由人,韓教授也是自由人。每個人都可以自主抉擇啊。”
“是!沒錯!~”
“包括威哥跟著鄧教授,韓教授也挑不出來理,你跟著鄧教授,韓元曉教授更加不敢有意見。”
“但當一個被架空的工具人,屬實是沒什麼樂趣的。”
“韓教授也手握人事大權,他肯定想要扭轉這樣的局麵。”聶明賢比較客觀地分析道。
“再則有一點,韓教授也不是對急診科的事務一無所知。我個人還是更傾向於,韓教授讓你來創傷中心,是為了提升創傷中心的綜合能力,看是否可以減少急診患者的死亡率。”
方子業眯了眯眼睛:“賢哥,這你就太高看我了。我還有這麼大能耐啊?”
“你有!~”
“且不是我覺得的有。”聶明賢正色,而後將喝光的咖啡盒往垃圾桶方向一丟。
咖啡盒彈了出來,聶明賢就撿著方子業身前的咖啡盒往前走了幾步,再把地上的盒子撿進了垃圾桶。
方子業重新睜開了眼睛,說:“可我也不會一直都待在創傷中心啊。”
要自己以後一輩子都在創傷中心做急診手術,沒日沒夜的,方子業肯定是做不到的。
就算這樣對急診患者最有利,方子業也做不到。
這就是一個提供醫療服務的機器,而不是一個醫生,脫掉白大褂後是正常公民的活人。
聶明賢重新坐下來:“一直待不待暫且不論,能待多久是多久唄。”
“我們所有人都隻能活在當下……”
話題到了這裡,兩人就非常默契地結束了探討,畢竟再繼續探討下去,話題就比較敏感了。
聶明賢也知道,如果方子業願意放棄一切,就在急診做事,那對於前來醫院的急診患者而言,就是莫大的福音。
但對於方子業而言,就是莫大的悲哀。
人這一輩子,讀那麼多書,那麼努力的工作,絕大部分的人,總歸是有點自己的欲望的。
或是多掙錢,或是讓生活更有趣點,絕對不會是讓自己的生活更加艱苦一些,也不是讓自己成一個掙錢不花的純粹機器人……
當然,兩人也沒閒著。
很快,方鬆林就給這裡送來了兩個脫位的患者。
都是肩關節脫位!
也是巧了,兩人互相掐架,一起掐進了溝裡,朝一個方向摔了後,一左一右地都發生了肩關節的前脫位……
就在創傷中心的診室門口,兩位大哥還在吵呢。
“你為什麼不讓,你逆行了!~”
“TM的走路還有逆行不逆行,你有病吧?”
“我就是有病,我還有神經病,你能怎麼的?”胖子有恃無恐。
“說的誰好像沒點神經病似的。”高個子馬上犀利的還擊。
聽到這,方子業就勸了:“行了行了,你們出去一個吧,你先進診室,你就先看診,你後來,你出去等一下。”
“憑什麼我等?我先到的醫院!~”被方子業安排要出去的高個子病人就不樂意了。
另一個人覺得自己可能是勝了,就高傲地轉過頭去。仿佛是不想理這SB的樣子。
“你先到醫院後到醫院,我管不著,誰先進這個診室,我先給誰看,我還能在醫院門口去注意你們誰先到醫院啊?我還看不看病了?~”
“急診科門口有導診台的護士,她能證明你先到醫院,你找她們去治療,彆來找我。”方子業指著後麵的人,如此說。
很顯然,這個人也沒有神經病,聽完不再吐槽,轉身就走出了診室。
方子業這才開始正常看診,診斷出來是簡單的前脫位後,就交給了聶明賢。
聶明賢非常美滋滋地把病人帶到了診室後方的專用處理室,單獨用外旋複位法,就把複位給處理了。
聶明賢給病人掛好了前臂吊帶,帶著病人出來時,方子業在外麵,也給後一個病人也完成了手法複位,此刻在打前臂吊帶。
本來沒什麼事的,可高個子仿佛就想挑點事:“來啊,現在大家都不掛彩了,出去再聊聊?”
“聊就聊,我還怕你啊?來啊,現在就聊啊。”胖子依舊不甘示弱,仿佛好了傷疤忘了疼,馬上就要往前衝過去。
但是,胖子的身子在一半被聶明賢伸手攔住:“不行啊,這裡是醫院,醫院裡禁止鬥毆。”
“你們要有什麼矛盾,出去找警察解決。不要在這裡鬨事兒。”
聶明賢的氣質很冷,伸手的力氣也不小,所以胖子推了兩下沒推開,就隻剩下嘴嗨了,指了指門外:“出去聊。”
“出去就出去。”高個子不等方子業操作完就要站起來。
可被方子業壓了下去,抬起的屁股重新坐在了凳子臉上:“聶明賢,你把另一個病人先帶出去。送他到急診科門口。”
這兩個人明顯都慫了,但就是嘴不慫,不給一個台階,兩個人真要打起來。
胖子被送出去後,方子業才勸道:“大哥,你說你們這是何必呢?出門一趟,你賠他醫藥費,他賠你醫藥費,兩個人都掛著彩回去,沒意思啊?”
高個子這會兒規規矩矩地順著方子業的話就下台了:“醫生,你不知道,這是個神經病,下午我去散步,被他提著的袋子撞了一下,袋子裡的東西被撞灑了,他轉頭就說我逆行。”
“非要我賠。”
“公園散步走路還有逆行的啊?”
“應該給他家裝一個紅綠燈,他才會學著看路。”
方子業完成了前臂吊帶,一邊示意患者站起來,一邊說:“袋子裡什麼東西啊,值得你們掐起來。”
“我不知道啊,是他找我掐架的,完全就是個神經病。”高個子病人道。
“不知道就這麼算了,否則的話,真報了警,你們這算互毆,都得進去學習幾天,兩敗俱傷,實在犯不著。”
“不過你既然撞灑了彆人的東西,如果要賠的話,可以適當性地賠一點,咱們都是文明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方子業道。
高個子說:“賠可以啊?又不是不講道理。但他又不講讓我賠什麼。”
方子業:“……”
這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之外。
……
然而,等聶明賢進來後,方子業聽到了另外一個版本。
真有精神病的就是高個子,胖子是高個子的大舅子。
隻是高個子年紀輕輕就有了阿茲海默,很多人他都不認識了。很多事情他也忘了,神誌很不清晰。
胖子聽醫生說,如果模擬一些舊事,可能會讓高個子回憶起些什麼,現在的阿茲海默症也沒有什麼很好的治療方案。
於是胖子就想著模擬一下兩人初次的不打不相識,然後還真就乾起了架來……
“這到底誰神經病啊?胖子不是他大舅子麼?正常人怎麼會一個阿茲海默症患者打起來?”方子業疑惑著問。
聶明賢搖頭:“這誰搞得清楚,我們隻能負責肩關節脫位,你還能搞得定背後的邏輯啊?”
“就當是一件有趣的糊塗事吧?”
方子業歎了一口氣,道:“那倒也是。”
正要再說些什麼時,方子業就接到了來自方鬆林的電話,緊接著,方子業就和聶明賢二人快步趕到了隔壁的外科急診診室。
被告知患者已經推去了搶救室後,兩人也是來到了搶救室。
“方醫生你來得正好,快過來看看。”方子業剛到門口,黃彥副主任醫師就趕緊招手。
與此同時,方子業還發現,神經外科的住院總之一的黃彥,也是今天值班。
“方師弟。來得巧啊。這裡正好有一個腹部血管受傷的……”
是的,中南醫院裡,叫黃彥的人不止一個。
好歹是一男一女,所以方子業非常快速地進行了區分。
沒有回話,也沒有吩咐,聶明賢第一時間往前衝了過去,方子業見狀,就稍微慢了半拍。
在血管外科的疾病病種時,可以多對聶明賢指點一二,說不定可以把他培養成更加專業的血管外科醫生。
聶明賢隻是大概掃了一眼患者的傷口位置,就猜測出來可能受傷的動脈,快速地戴上了手套後,說:“已經進行填塞止血了嗎?”
黃彥副主任醫師點頭:“120上就臨時止血過,現在血管外科的會診醫生還沒來,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病人剛到。”
黃彥說到一半,就看到聶明賢準備打開傷口。
“你?”
方子業打斷:“黃主任,先不聊天!~準備開辟靜脈通道,注意血氧水平和呼吸幅度,如果情況不善,隨時氣切。”
“患者有顱內血腫麼?”方子業看到聶明賢已經打開了傷口的最外層,簡易地開始了探查,就追問其他病情。
方子業對聶明賢的急救處理,是非常信任的。
上個月聶明賢出去找房子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墜樓傷患者,就是正好遇到了聶明賢,所以才得以保住生命體征。
“照了個全身CT掃描,沒有加強。方總要看看麼?”神經外科的住院總黃彥妹子伸手一指說。
“好!~”方子業馬上點頭。
有檢查資料,那就不用方子業去施展自己的查體術對患者的情況進行閱讀了,查體術雖然好用,可CT的掃描層次,肯定更加精細。
CT早就打開著,方子業坐下後,就可以立刻看到相應的層麵。
而後,方子業就遠處遙控了起來:“右下腹創麵,右側輸尿管動脈損傷。右側膀胱上動脈損傷,左側骶外側動脈損傷。”
“膀胱上靜脈損傷,臀下靜脈損傷!”
“大動脈和大靜脈處結構良好,沒有明顯臟器挫傷。”
“黃主任,但是還是請個肝膽外科的人來會診吧?”
“不是沒有挫傷麼?”黃彥問。
CT上要閱讀血管損傷,難度實在太大,在沒有加強的情況下,影像科的醫生想要閱讀出來血管損傷都隻有少數人能做到,急診科的醫生怎麼可能做得到?
“有其他情況,我不方便作診斷,我也不是專業的。”
“請一個吧。”方子業說完,再上下滑了滑!
神經外科的住院總這才放下心,笑靨如花:“方總,沒有顱內外血腫吧?”
之前啊,黃彥都不敢在方子業麵前直接表明診斷,就是害怕打臉。
這一幕,被急診科的人都捕捉到了,可沒有誰覺得黃彥太過於謹慎。
方子業這個老朋友雖然是老朋友,他能回來大家也開心,然而,方子業一來,所有人也會更加謹慎地進行診斷!不敢太隨意。
愛恨相隨!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