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方子業與洛聽竹相擁而躺,兩人都還沒有睡著。
陰雨連綿時節,淅淅瀝瀝的雨水打著樹葉濺開的聲音侵耳不絕。
洛聽竹枕著方子業的右手手臂,發絲順前臂方向順躺,輕聲以及發絲讓方子業的右手和耳膜都癢癢的:“師兄,你累嗎?”
“累了,你還想乾嘛?”方子業說完,嘬了一口。
洛聽竹搖頭:“不是!~”
砸了砸嘴,接著細聲問;“你會討厭鄧老師麼?”
“我是想問師兄你累不累,我們一起聊一聊這個話題,不然師兄你都沒有其他人可以傾訴。”
鄧勇一而再、再而三的騷操作,已經被敲打了這麼多次,竟然還不記事!
洛聽竹的心裡對鄧勇都有些討厭了。
方子業聞言笑了:“為什麼要討厭師父啊?”
“他?他還想把聶明賢和廖镓兩位大哥的桃子給摘了,這種想法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鄧老師之前給師兄你謀取更提前一年的福利,我們都能理解,早些畢業早些升職稱,這樣更利於師兄你的成長。”
“所以給師兄你帶來了麻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種事都是有風險的,學校的紅頭文件畢竟擺在那裡。”
“但?”
洛聽竹近幾天都根本來不及和鄧勇生氣。
在她看來,如果不是鄧勇節外生枝的話,這一次大家的心情會變得更加美好,而不會有什麼‘錯亂波動’!
方子業聞言,搖頭歎了一口氣:“其實你錯了,聽竹。”
洛聽竹點頭,目光逐漸平穩:“也是,老師是為了我們好啊…老師對我們所有人都沒得說。”
“推己及人!”
“老師對王元奇師兄還有師弟也好一些,也無可厚非。”
方子業再次搖頭:“聽竹,你也猜錯了。”
“其實啊,我並不想給你們解釋很多,甚至我自己都不想去揣摩這麼些東西。隻是?”
“你越往上走,你會不自覺地會多想一些東西。”
“你思考一下,由始至終,師父鄧勇會想過害我們哪一個人嘛?”
“包括我,包括王元奇師兄,包括嚴誌名師兄、顧毅師兄,這條基本線,師父什麼時候站得不穩過?”
“我其實也是最近才想通了這件事!”
洛聽竹滿臉疑惑和不解,腦瓜子直接宕機但不夠用。
“聽竹,你有想過這麼一個問題沒有?鄧老師,之前是中南醫院創傷外科的主任,段宏教授,是同濟醫院的創傷外科主任,是鄂省創傷外科的學科帶頭人。”
“兩人不是同學,不是一個師門的人,怎麼就關係這麼好呢?”方子業不答先問。
這個問題可把洛聽竹難到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關係好不就是關係好麼?
“私交?就是經常一起玩啊?”洛聽竹回道。
“你有幾個外院的朋友?我有幾個外院的朋友?”方子業繼續追問。
“假如說,現在協和醫院的一些師妹或者與你一屆的人加你好友,想要和你一起玩,你就和她一起玩嗎?你自己是沒有師兄弟和師兄妹相處麼?”
“師父鄧勇和段宏教授,誰的綜合能力會更強一些?”
“為什麼省人醫的安陸明教授與段宏教授的私交就沒有師父和段宏教授的私交這麼好呢?”
“關鍵點不是在於師父和段宏,而是在於師父本人!!~”
“我也是想了很久很久才想明白了這個問題。”
洛聽竹還是難以理解。
方子業就打了一個比方:“與其說,鄧勇有點像吳軒奇,倒不如說吳軒奇師兄,走的就是師父原有的路子。”
“兩人從骨子裡,就是類似的人!!!”
洛聽竹大驚失色:“師父和吳軒奇??怎麼可能?”
吳軒奇太賴了,賴到很多人給他的標簽就是不擇手段。
不過,洛聽竹說完之後,又沉默了下來。
因為她無法從客觀事實去反駁方子業對鄧勇的標簽。
“我們就這麼推論吧,師父鄧勇和段宏教授之間的關係,我們先放在一邊。”
“假如說,我是說假如啊,師父鄧勇在位期間,強令韓元曉教授去急診手術,韓元曉教授猝死在了崗位上。”
“熊錦環的師兄們如劉正鈞師兄,如盧哲甫師兄,把熊錦環自己的所有成果都拐走了,熊錦環在中南醫院站立無門,恨死我了,你覺得我有魄力把熊錦環拉入到我的團隊裡麼?”
方子業做了一個非常詳細的類比。
洛聽竹沒來得及回答,方子業又問:“一般人,能做得出來,不要京都醫院七年製的宋毅,反而把李源培收在身邊的決定麼?”
“都很難。至少從情理上很難。”
“然而,師父做得到,所以師爺才這麼青睞他。”
“有時候,領導和帶組人的站位是不一樣的……所以,我們要分開而論。”
洛聽竹緩緩地點了點頭,她隻是沒往這方向去細想過,不代表洛聽竹根本想不出其中的邏輯:“那和聶明賢大哥和廖镓大哥有什麼關係?”
“師父為什麼也要把廖镓師兄拉下水,我不得而知,但師父之所以會這麼針對聶明賢大哥,看到的不是真的把聶明賢大哥摘出去。”
“而是要把聶明賢的老師拉下水!~”
“什麼意思?師兄?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洛聽竹的頭很大,眼珠子外凸。
“聶明賢大哥為什麼會來中南醫院?他老師如果還在協和醫院裡好端端的,他跟著劉煌龍教授來中南醫院裡乾嘛?”
“他現在來中南醫院工作乾嘛?”
“通過聶明賢可以推斷的是,聶明賢的恩師必然是非常有能力的,而且目前的處境不會太好。”
“所以,師父是想把聶明賢的老師給拐過來。”
“但是,師父估計從頭常規的途徑不好去拐,或者說缺少吸引對方的東西,所以啊,他就又搞騷操作了。”
“假如說,現在聶明賢把我的桃子摘了,你說師父坐不坐得住,師爺李國華教授坐不坐得住呢?”
洛聽竹搖頭,自己都舉起了拳頭:“不可能!~”
“聶明賢大哥根本搶不走。”
“是啊?”
“現在明白了吧……”
“師父之所以會針對聶明賢師兄,是看中了他的老師,想要通過這個課題,看能不能把聶明賢的老師擠兌出來,讓他親自來恩市最好……”
“至少也要聶明賢大哥打個電話去告狀,這樣一來……”
“雪中送炭!!!”
“我們這個課題,再喊五六個教授一起吃,都還有富裕。”
“這就是領導和帶組教授的思維模式區彆。”
“好的前鋒未必是良將,良將衝鋒陷陣,未必會比一些先鋒厲害。”
“僅用勇武之力,能出楚霸王之右者少之又少。”
“所以還是要動腦子。”
“這背後肯定還牽涉了比較多的鋪墊,我沒辦法一一知悉,隻能知道大概的方向。”
“隻是,這一步棋直接就被師爺李國華和熊誌章老教授二人把棋盤給掀了。”方子業搖頭,不遺憾,也不怪罪。
說句實話,方子業之所以會猜測這麼多,完全不是因為他的腦子好用,而是因為方子業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鄧勇除非是瘋了,才會覺得嚴誌名比聶明賢的幫助還要好用!
他瘋了,腦子被門夾了,至少是三十年的腦血栓!
甚至,方子業還懷疑,當初鄧勇在做李源培與宋毅之間的抉擇時,都有自己不知道的“不傳之秘”!
“師兄,你怎麼會想到這麼多啊?”
“我覺得你好恐怖。”洛聽竹瞬間瑟瑟發抖起來,有點害怕。
害怕著就往方子業的懷裡鑽了鑽。
“我現在圖謀的就是與你長相廝守,你害怕個什麼?”方子業的龍爪手再次盈盈一握!
洛聽竹的身體微僵,臉色微紅地輕聲呢喃起來:“師兄,你累了……”
“嘿嘿!~”方子業的確累了,所以就暫時放過了洛聽竹。
“師兄,那照你這麼說,鄧勇老師既然這麼聰明,這麼有手段的話,當初,你師伯要來中南醫院‘惡心’你的時候,他怎麼不出麵呢?”洛聽竹趕緊轉移了話題,又問。
這一瞬間,鄧勇在洛聽竹心裡的標簽,再次變得虛無飄渺起來。
鄧勇或許沒有那種大佬的實力,但絕對有那種大佬的心思了。
喜怒無常,手段難於琢磨。
方子業道:“這個我得好好地思考一下,劉橋師伯的事情?”
“我推測啊,如果說,當初師父真的做了特彆對不起劉橋師伯的事情,估計師父是不會讓他回來的。”
“但具體是為什麼,我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如果類比劉橋師伯的事情,再類比劉橋師伯所在的浙大附一,我估計這可能是浙大附一的‘老不死’和師父用的是同樣的手法。”
“要說最近些年,哪個醫院的挖人手段最牛掰,非浙大的兩個醫院莫屬了。”
“如果當時,我真的儼然一怒,含恨辭職的話,京都和魔都不想去,房價太貴,浙省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畢竟浙大附一和附二的平台如今非常強。”
“師父容忍了這件事,估計就已經提前劃好了底線。”
“不過這一次的棋盤,被我掀翻了!~”方子業搖頭笑了起來。
“啊?這時候還下棋啊?”洛聽竹道。
“當然啊,直接和劉橋師伯接觸的人就是韓元曉教授,他站在我和老師袁威宏的頭上‘拉粑粑’,最利好,最容易伸出橄欖枝的人就是師父鄧勇了。”
“甚至我有時候都懷疑,鄧老師是不是為了拉攏我,所以特意設計了劉橋師伯來中南的這個橋段,韓元曉教授根本玩不過師父。”
“就是大人打小孩一樣。”
“可以非常肯定的一件事,師父可能不適合當帶組的人,當學科帶頭人。但他真的非常適合當一個主任!”
洛聽竹:“……”
“師兄,你們男的真恐怖。”洛聽竹繼續蜷縮。
“嘿!”
方子業這就不乾了:“女生宿舍,四個室友七個群。”
“內科的教授們撕逼的事情還少麼?”
“再則了,遠的不談,就聽竹你自己遇到的遭遇,這可比我老師的手段惡心多了。”
“如果不是蘭天羅出麵的話,現在得我,非得把那個教授給搞得下不來台不可!”
“以月老之名,暗地裡做一些肮臟的事情。還顯得自己很高高在上似的。”
洛聽竹小聲說:“後來我才知道,鄧老師也在其中一個群裡麵,所以我第一次找他的時候他就給我簽字了。”
“所以我要感謝老師,感謝蘭天羅。”方子業道。
這世界的一切,其實都有跡可循,隻是可能最後形成的閉環後知後覺。
其中最意外的扳機點,蘭天羅來到了創傷外科,其實蘭天羅也可以去普外科,隻要是中南醫院的任意一個專科,以他的資質,都可以混得很好。
洛聽竹估計下一站也就到了那裡……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沒有自己和洛聽竹的相遇和後來的事情了。
緣分就是這麼妙不可言。
“……”
翌日,早上,方子業與洛聽竹在彆墅區的門口分開,各自往各自的食堂走去。
方子業也是想了一個晚上沒有想明白,所以就非常直接而果斷地給還沒有回漢市的鄧勇發了一個信息。
“師父,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呀?”
“當初源培和宋毅兩個人都考博的時候,您為什麼會那麼出力地保源培呢?”方子業想不明白的事情,就索性直接問了。
方子業剛好打完了早餐,也就是一碗木耳肉絲粉加兩個煮雞蛋。
雖然“奢侈”,可這在療養院裡屬於常規標配。
“你有空了就自己單獨問一問源培吧!”鄧勇竟然醒了,而且還給方子業回了信息。
方子業:“……”
“好的師父,您回去之後注意休息。”方子業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