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軒奇的銳氣夠了吧?但他的守成能力,或者說兜底能力不如方子業,所以他在方子業麵前,方子業就可以不把他當作對手。
袁威宏的開拓能力也很強,科研思維比較敏銳,但終究袁威宏老師也差一點守不住自己的‘家業’!
吃一塹長一智。
如果有一天,其他醫院將中南醫院的毀損傷保肢術這個優勢位都給取代了,那麼中南醫院就活該曇花一現。
自然,被取代肯定沒有那麼容易。
需要其他醫院的一代甚至幾代人來功破山頭。
中南醫院也需要一代人甚至幾代人去守這些山頭,守住自己的山頭。
其他人彎道超車,或者另立山門,都先不要去管。
可以去了解,但不要跟風。
跟風的結果必然是“死路一條”!
“子業,看來,你去療養院,真的學了很多東西,你如今看問題的廣度,比你老師還要寬泛一些。”袁威宏的語氣謹慎。
並不是蒼老,也不是覺得自己老了很多,而是實實在在地佩服方子業如今的眼界與看問題的角度。
“師父,我就算再優秀,也是您培養出來的呀?”
“師父,今天早上的這些話,您應該提前和我溝通一下的,您不能覺得我在療養院裡做什麼事,我就會在中南醫院理所應當地做同樣的事情。”
“療養院和我們醫院的運行規則不同。”
“療養院隻是吃一部分的圈子,在短期內吃下一部分患者,我們醫院屬於是教學醫院,醫院的本質是為百姓提供服務,這個圈子非常非常大。”
“做手術做很久都做不完的。”方子業笑著說道。
“這話不錯,你就算再優秀,你也是我學生。”
“我的學生。”袁威宏頷首,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開心異常。
“師父,您還是要繼續精進自己的基本功。”
“就像您當初告訴我的那樣,清創術、止血術,永遠都是我們創傷外科最基本,最核心的功力。”方子業站在了比較前位的角度,給袁威宏進行著指點。
基本功是一切功夫的基礎,袁威宏如今的基本功,還沒有到可以放下基本功去全心全意練習招式的層次,這依舊是他的主要重心。
“嗯,好。”袁威宏從善如流地點頭。
“師父,專屬於骨腫瘤的原研藥物,依舊是下一步基礎實驗中的重心。”
“目前骨病科在行的‘微型循環儀’與骨科腫瘤的循環截斷化療,固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取得很好的治療效果。”
“但點對點的特效原研藥,依舊是研發的重心。”
“一個是術,一個是根。”方子業繼續道。
“這個我知道,我還沒有這麼短視。”袁威宏點頭,但語氣有點老氣橫秋。
“師父,我覺得彭隆副教授和謝晉元副教授兩人,很快可能就要升正高了,如果到時候,我們創傷外科都已經穩了下來,他們再回來要接手創傷外科,您會怎麼選呢?”方子業又問。
聽到這話,袁威宏的眉頭立刻一挑,本能地想說,他們這是有多不要臉啊?
可仔細一想,這好像又是將要麵對的事實。
“子業,你建議我怎麼選?”袁威宏收了輕視和本能,真心‘請教’。
“師父,這種選擇您不應該聽我的建議,您應該自己去好好地想一想,因為不管怎麼選擇,都沒有對錯。”
“隻是選擇之後,要走的路,就全然不同了。”方子業搖頭。
他不給袁威宏建議,因為不管袁威宏怎麼選,他都支持。
從維穩的角度出發,袁威宏將科室壓平之後,乖乖交位出去,自己先帶一個小組,等到自己升了正高之後,再把病區主任的位置拿回來。
從進取的角度出發,如果袁威宏有自己的雄心壯誌,覺得自己可以把科室帶好,那就果斷拒絕,繼續留任病區主任,大刀闊斧地開展自己的想法。
“子業,你這麼說話,會顯得你師父很無能很沒麵子你知道嗎?”
“所幸現在是沒有外人在。”袁威宏說得有些心虛。
方子業聞言則笑著說:“師父,忠言逆耳。”
“你我是師徒,也是一輩子的師徒,隻要是對您好的,我都會私下裡給您說。”
“今天早上的事情,是路子跨得太野了,您又非要讓我說話,我才不得不糾轉。否則的話,我寧願私下裡給您多說一些我以為的。”
“未必是對的,也是我作為學生,給師父您的建議,供您參考嘛。”方子業的回答提供的情緒價值很足。
很足很足的那種。
方子業對外,與教授交鋒的時候絲毫不讓。
對內,對袁威宏,卻是客客氣氣尊敬異常,袁威宏心情很舒暢。
“子業,你說?我有機會乾掉鐘文淵麼?”袁威宏忽然,語氣幽幽地講了一句,眼神閃爍。
隻要是個人,就會有自己的欲望和野心。
一般來講,欲望是針對於自己的,野心則是針對於他人的。
方子業彎道超車,直接把“段宏團隊”都乾趴了,所以,下麵這一屆,方子業必然是創傷外科的話事人。
但方子業在這個位置可能不會很久,袁威宏也還年輕,他可能會想,自己能不能借著方子業的勢,接手過下一任‘帶頭人’的位置。
不僅僅隻是靠著方子業的投喂,而是要自己真的可以服眾。
“師父,肯定有機會的。”
“不過鐘文淵教授的天賦很好,而且比您的年齡也大了幾歲,想要趕超的話,難度非常大。”
“但肯定有機會。”
“隻是過程會比較辛苦。”方子業道。
天賦是既定的,但資質是可以累積的。
“其實說起來,子業你比我更適合現在的主任這個位置,隻是讓你來上,太過於名不正言不順了。”
“但好在,你先選擇去了療養院,療養院這個地方的人流更替性很強。”
“所以沒有常規的規矩而言。”
“鄧老師果然比我更有遠見。”袁威宏忽然如此說道。
鄧勇很早之前就建議方子業去療養院。
……
與袁威宏結束了聊天後,方子業還去了一趟練功房。
練功房裡,即便是夏天的白日,依舊燈火通明。
小碩士,住培,博士,甚至有一些本院的主治,都會在這裡熬練,打磨自己的基本功。
裡麵器械打架的吭哧聲,操作不順的吐槽臥槽聲,與當初方子業在這個年紀時一般無二。
方子業進後,所有人都在喊方師兄或者方老師,並且停下了自己的操作,目光期待地看了過來。
“你們繼續操作,我今天隨便看看。”
“過段時間肯定會有空,到時候再過來給你們嘮叨幾句。”方子業知道他們都期待自己的指點。
不過方子業今天可不是為了指點一兩個人而來的。
方子業第一個走向了喬飛。
喬飛的眼神往方子業的身上掃了掃後,開始緊張了起來,本來切開術都做得還行,但突然手抖了一下,把神經給切了。
中南醫院創傷外科博士專科出關要求對於切開術的要求就是,將豬肉的肌肉、肌腱、血管、神經和筋膜全都分離。
喬飛有些不好意思:“方師兄,讓你見笑了。”
“沒關係,慢慢練,在你們現在這個階段的切開術,就隻有一個字,那就是控。”
“不要想著遊刃有餘四個字,就想著一板一眼,遊刃有餘那不是你們現在可以想的。”方子業搖頭道。
“控力,控向、控角度、控你們可以控製的一切。”
舒朗看了過來:“方師兄,喬飛是我們這一批博士裡麵,操作天賦最好的了,目前的水平僅次於熊錦環師兄。”
喬飛馬上有些臉紅:“朗哥,我這點水平還入不了方師兄的眼,你彆太抬舉我,到時候吹得我下不來台。”
喬飛來自湘雅醫院,目前的基本功積累得的確還不錯。
舒朗繼續道:“飛哥,你怕什麼呢?”
“今年年中比賽,你拿到的成績可不弱,你的止血術比同濟醫院的宋毅都還要高。”
“如果不是清創術和縫合術比他差了一點點,那個二等獎就不是他的了。”
“哦?”方子業聽到這裡,意外地看了喬飛一眼。
“喬飛,你示範一下止血術?”
“我去拿材料……”龔羅元自告奮勇地跑出去買材料了。
……
下午,四點二十分。
方子業與骨病科的李冬青老教授一同並行出了練功房,李冬青老教授唏噓道:“子業啊,本以為啊,你還會在練功房多陪我們一段時間的。”
“可沒想到,你在練功房就隻是老老實實地待了不到一年,然後就不用再來了。”
“還是練功房的設備不太夠用啊。”
方子業聞言,腳步微微一頓,忽然偏頭建議道:“李老師,我有一個不是很成熟的建議,不知道您想不想聽?”
“你說。”李冬青背著手,語氣平和。
“我有個想法,就是覺得目前練功房裡的切開術和清創術兩種基本功的練習方法太深太複雜了。”
“應該更加簡單一點。”
“不過李老師您也知道,我對教學的體會不深,也隻能提供一些理論性的建議,所以,我還在猶豫。”
李冬青聞言一愣。
過了將近一分鐘,李冬青才道:“你想對練功房裡的切開術和清創術的教學模式進行改革?”
“這是好事啊,就算隻有思路也是好事。”
“但這是大事,我得把其他幾位老同誌都叫過來才行。”
“那你先彆走了。”李冬青馬上把方子業一拉。
沒太多事情的他立刻就又把方子業給拉進了練功房裡的一間辦公室。
辦公室裡,有很多教具,還有很多參考資料。
這些參考資料,有關於基本功的教學理論的,還有關於教學理論研究的。
“你就先在這裡等啊,一會兒他們就都來了。”李冬青道。
“嗯,好的,李教授。”
“您要喝點什麼嗎?”方子業主動問。
這些老教授,有一個算一個,方子業覺得他們都非常熱情。
隻可惜,董耀輝師爺回了宜市後就救人身故了,否則的話,他現在也該來練功房裡發揮餘熱了。
“這裡有茶水,有熱水,不過沒有你的杯子,我去給你再買一個。”李冬青道。
方子業馬上站了起來:“李老師,我去買,我腿腳利索……”
他怎麼敢讓李冬青老教授給他跑腿?
倒反天罡了。
……
練功房,是一個專科小醫生的駐紮地,也是一個專科的根基之一,所有的天才,大多都是從這裡麵走出來的。
所以,對於練功房的重視程度是非常高的。
隻是,練功房裡的套路和教學模式,一般都是經曆了很多人的總結和心血,屬於是特彆基本的東西,一般不敢妄動。
而如果真的可以動掉,提升哪怕一成學習效率,那都是“珍貴的瑰寶”,屬於是可以傳下去的‘秘籍’了。
中南醫院骨科目前所行的教學套版,其實是從彆人那裡拓印過來,自己稍微改良的,並不是完全原創品。
但中南醫院的骨科,從來都希望有自己獨特的體係。
如果夠科學有效的話。
因為這是根本!